杨洞潜小心翼翼的探问,他也着实是在为粤国的处境着想。对外称王,而关起门来做皇帝...主公你也照样可以自治一方,又何必非要公然称帝建制,便是注定要与魏朝结怨,这又何必?
可刘?却摇了摇头,他眼中也透出一股不肯妥协的执念:
“杨卿,北抵五岭、南至南海的两广之地,本来由我粤、马楚、静海军曲氏三家共分,虽说我军又与楚国为争夺容、邕两管等诸处州府而时常交战,互有胜负。而马楚据楚地,北面又与魏朝接邻,有所忌惮,要与孤争粤西诸州,到底立足不稳。
而我朝征服静海军曲氏,纳安南十二州,加以时日,也可坐拥岭南六十州...如此孤总百越之众、通珠贝之利,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原。唐朝覆亡,朱温、王建、李天衢、李存勖...据地一方,先后称帝,以孤如今打下的基业,与他们相较又差了什么?怎么就不可称帝建制,难道以后还要以王爵国主的身份,继续向中原称臣?”
杨洞潜听闻,心中也不禁寻思着据地称王,向中原称臣又怎么了?先前梁、魏、晋、吴诸强争霸,如今魏帝与晋主两虎相争...主公你不是更应该闷声发大财么?我粤国南抵南海,与楚、闽等国接壤,好歹未曾卷入中原霸主之争。正是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偏要称帝,不是要枉招事端?
可杨洞潜虽知刘?对他极为重用,可是现在效忠的主公性情偏激。话也说得很明显,要坐上皇帝之位,现在就是他的执念...杨洞潜寻思又不能当面说你这个粤国国主,也许还及不上魏朝李天衢、后唐李存勖那等雄主...遂只得讷讷的应了。
“河东李存勖本是沙陀朱邪氏出身,都敢宣称继承前朝唐室李氏正朔。而孤既然是刘姓,又何为不能以汉室子孙的名义,而建统称帝?”
眼见刘?却是越说越起劲,杨洞潜思忖片刻,便刻意提醒道:
“大王既然心意已决,未雨绸缪,也要尽早做好部署...毕竟我粤国先前向魏朝称臣,魏帝也绝对不会坐视属国改制称帝......”
对于身边的重臣,刘?虽然称帝的心思迫切,也还能听进去些劝...他站住身子,又沉声道:
“待我国与魏朝交恶,虽说也难免波及到海贸互市,而影响财赋收支...但岭南广州之地,居于海路要冲。近水楼台先得月,萨曼波斯、白衣大食,天竺之地的朱罗、潘地亚,乃至骠国、占婆、吴哥真腊、三佛齐等海外诸邦,若要走州海路至中土互市,大多也都要途径兴王府南隅港汊。魏帝如若绝禁商路,要断我粤国财路,魏朝也更不好过。
而孤乃汉家贵胄,按说晋主是沙陀族类出身,本来也耻于同他合计(按史载刘?自称家本咸秦,耻王蛮夷,即便正史线李存勖入主中原,也只唤后唐皇帝为洛州刺史),不过眼下倒是庆幸河东沙陀与魏帝争锋对抗,牵制住魏朝主力军旅面北防备。虽然天南地北相距,但为掣肘魏人,也须尽量试图与晋主互通声息。
而我国虽然与南楚因领土争端屡生战端,而魏朝占据荆南江陵,与楚国隔江相望。就算楚王也向魏朝称臣,他也须时刻提防江北军旅的动向。孤固然要独霸南疆,可是也全因楚国占据湘地,将魏朝与我国疆土相隔开来,看来也当遣使与楚王修好,如果两邦讲信修睦、以通邻好,而吴国时逢权臣挟君,内乱动荡,楚国要着重防备的,就只会是北面的魏朝。”
刘?虽凶残骄狂,偏偏搞起外交也着实有一套。后世评述他为人固然严酷苛虐,可是却也会承认他能够审时度势,与周边诸国交涉集稳定时局,能做到“睦邻封,续旧姻,宁边鄙,弧敌兵”、“行李往来,常勤聘问,区区岭外,晏然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