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天衢娓娓说罢,仍拜伏在地上的王郁可不止很感兴趣,而已是双眼放光。
毕竟北地游牧、渔猎诸族各部都十分迫切的希望能与就中原互市交易。中原王朝官府如若能制订官方规则、价格相对公允,尤其是对于不断征服周边各个部族,而治下人口户籍数量成倍增加的契丹而言,当然也更为重要。
而眼下契丹要与中原诸邦各藩进行互市交易,却几乎也绕不开要看后唐的脸色。实际上契丹也曾向李存勖要求商洽,以云州等地为互市地点,以羊、马、皮毛等商物,交换茶叶、丝织品、贵金属...乃至手工业品。
可是上一次那场大战虽然败于后唐,也还没有把耶律阿保机彻底打服。打仗落了下风,贸易互市上也还要仰人鼻息...他又怎甘心一直被李存勖拿捏得死死的?
何况李存勖虽然有意怀柔安抚契丹,可是现在他主要精力都用在思量下一步又当如何对付魏朝。加上魏朝、后唐两大国开战,由中原通往河东等地的大多商路也已被切断...王郁寻思最合适互市的对象,不正是疆域更为广阔,且招徕各国商贾,而契丹迫切需求的商物也最为丰足的魏朝?
本来魏朝治下诸处市舶司,什么日本、新罗、百济,乃至门毒国、室利佛逝、哥谷罗国、诃陵国、僧伽罗、南天竺、小婆罗门国、大食国...等海外诸国商贾来往频繁,偏偏相对邻近的契丹海商可说几乎没有。这也是因为现在这般时节契丹仍是游牧、渔猎兼具,过往在江河上捕鱼刳木为舟,说白了现在主要能制作的就是极为原始简单的独木舟。
而王郁这厮出使前来,所乘的船舶,也是集结了契丹境内懂些造船门道的汉人工匠打制。可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到契丹治下安家落户的汉民多是燕云北地出身,又哪里会有什么造船行家?也就是航程相对较近,这次能平安抵至登州上岸,也理当烧高香了......
按正史后来舟师舰队形成规模,也要等到辽国传承几代而历经一百多年。何况若论造船业在史书上的存在感,休说比起同期的宋朝,就连对比后来的金国都相距甚远。
耶律阿保机之所以软硬兼施的不断要扩充治下汉人臣民的数量,不但是有意要汲取汉家文明,开垦耕田,也迫切得要提升造船、矿冶、铸造、纺织、建筑、手工业...等技术。可是这也势必要经过漫长的时间积累,才能见到成效。
而听李天衢承诺在都里镇等沿海地域设立兴修海港,全权由魏朝船舶运调双方朝贡、互市的物资。契丹也不必承受灾厄难测的海上风险,还能与中原王朝建立起互市互贸的关系...这对于王郁而言,本来就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意外之喜。
如果生出条尾巴,王郁现在也必定会如只巴哈狗那般卖力摇动起来,他已是喜形于色,就并连连点头道:
“陛下恢宏大度,体恤鄙邦处境。卑下向吾主原原本本呈报得分明,也必然要促成此事!天朝不但愿开海市,更是处处为吾主着想...契丹感恩戴德,也必会是大魏世世代代的臣属盟友!”
我体恤你奶奶个腿,一个义武军藩镇出身的汉人,转头认了契丹国主当干爹,为外族卖力而讨到了甜头,就激动成这副鸟样,你贱不贱呐?
李天衢心中暗声骂道,当然对于这王郁厌恶鄙夷的态度也并没有表露出来。而他心中寻思着:在都里镇等地开设港口,而利用互市使得己方势力的影响力能延伸至辽东半岛一隅,料想在如今这等形势之下,耶律阿保机应该也会如王郁这厮一般,十分乐意答应魏朝提出的建议。
毕竟在这个时代各个国家的海防意识普遍不算十分敏感,当年新罗人张保皋便曾征求得唐廷同意,于后世山东威海石岛港兴建赤山浦,而形成唐朝登州、新罗清海镇、日本九州博多的主要海贸航线,实际上也相当于控制了唐朝海域的主要航路,期间但凡引起朝廷乃至任何一个沿海藩镇节度的警觉与不满,那张保皋也不用等到被新罗贵族弄死,便早被唐廷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