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魏国大军这边相对轻松的氛围,据守庐州合肥的吴国君臣,诸部兵马心中的焦虑却是与日俱增。
就算夺回故地,可是倘若终究死守不住又有何用?杨行密到底已经年过五旬了,他又绝对不会甘心吴国只会是统掌江南一隅的割据政权,要与天下豪雄争霸,进而逐鹿中原...然而挡在面前李天衢这个坎,他始终迈不过去,如果不能击溃兵犯合肥城下的魏国大军,杨行密也根本不能再进一步......
而且现在如果选择退兵,杨行密也知道那就意味着先前殚精竭虑所做的一切努力也都前功尽弃了。
所以即便发现李神福面带病色,而且明眼都能看出他身体状态十分堪忧...杨行密的心态与李天衢截然不同,他无法像自己的死对头那般,安抚符存审不必急于求成,咱们就慢慢跟他们耗...每日军议时,城府极深的杨行密对李神福的病情虽甚是关注,但话里话外也不由多了几分催促之意......
李神福也早已注意到不止他的主公杨行密,一众袍泽同僚投射过来的眼神中的希冀之色也是愈发的浓重...这也让李神福不但感到重任在身,心中的压力也是越来越重。
本来便已是身罹绝症,每日又都是在焦心劳思中度过的,李神福两鬓愈显霜白,身子也是肉眼可测的日渐消瘦...他再是殚思极虑、穷尽心力,可即便是三国演义里多智近妖的诸葛亮,六出祁山也终究没有迈过司马懿那个坎,而遂了辅佐蜀汉灭魏吞吴,复兴汉室的心愿。更何况魏朝名将符存审统军用兵的本事本来便不输于他。李神福终日冥思苦想,然而与此同时,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活力消逝的确是越来越快......
卯时一刻,李神福颤巍巍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胡乱披上件袍子,又颤巍巍的踱至桌案前。每日一睁眼,他便要思虑根据眼下的战局,又能如何制造机会重挫敌军,然而今日他刚坐在张檀木椅上,他面色唰的变得苍白,面庞因剧烈的痛楚愈发扭曲,豆大的汗珠也从他的额侧流淌了下来。
就算取了几副调息身体的慢药方子,李神福本来也渐渐习惯了每日时不时脏腑间骤然生出的钻心痛感。然而这时他咬牙坚持了一会,非但痛感愈发的强烈,已经足以逼得人发疯,李神福也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像也开始渐渐模糊......
强忍着剧痛,李神福抓起狼毫,他却也感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磨墨。心中一急,他中顿时喷出一抹鲜血...李神福颤巍巍的抬起头,索性沾着溅染在桌上猩红的血迹,便抖抖索索的在铺开的宣纸上潦草写了几个字,期间他心里也仍怅然念道:
终究...还是再撑不下去了么...可是魏国大军还不曾杀溃,我吴国尚还没有夺回江淮诸处州府,以争取挥军中原的机缘...九泉之下,我也无颜面见主公......
虽然穷思极虑至今,我这一死,终于能好生歇息了...可是这场大战却还没有打完...未能辅佐主公成就霸业...可惜...可惜...当真可惜......
约莫过了两刻的功夫,一员小校行至李神福歇息的房间门口处,便报说道:
“都指挥使,大王急召你去商议后几日对策,您可已醒了?”
然而等了良久,那小校又高声禀说了几次,房内却仍然没有半点动静。“都指挥使...?”小校面露疑惑之色,先是告罪,旋即小心心翼翼的打开房门。然而还未过片刻功夫,这员吴军小校,便哭丧着脸高声叫嚷道:
“快...快...快来人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