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闻闽王本是秦朝名将王翦三十四世孙,少时闻名乡里,与兄弟被赞称‘三龙’,当年却为秦宗权贼子相迫,随王绪那厮辗转途径赣地入闽。福建虽地处偏僻,可这倒也远离中原乱世杀伐纷争。
更兼闽王兄弟三人同德同心、造福一方,也使得闽地于这乱世中,倒如世外桃源一般。朕虽也致力促使治下得以长治久安,百姓不为战乱兵祸侵害,只可叹这般世道,更兼梁贼虽势堕,却仍割据关中一方。居其位也唯有逐鹿争霸,屡动兵戈,日后恐怕也屡有边患不宁啊......
可惜朕与闽王南北相隔,虽走海路彼此可以互市通商、来往亲近,只是陆路各据一方。而闽国东临大海,西北面则与镇南军,西南面与清海军接邻,近期来也是相处素来和睦,也别无争端纷争吧?”
李天衢此言一出,本来言行甚是恭谨的韩偓心思一动,也不住微抬起头来瞧了一眼。他也暗付这是魏帝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吴王兴兵意图吞并钟传的镇南军藩镇领土,这可是关于江南各处割据政权之间的格局剧变的大事。
虽然先前魏、晋、吴联合共举义师,讨伐朱温那狼心狗肺的贼子...可如今吴王野心勃勃,意图雄霸江东,倘若真如他所愿,吴国再兼并下镇南军,那么吴王兵锋所指,非是我闽国,那么也甚有可能打算对魏国用兵了...如此事关要紧,魏帝又怎会不知?
尽道途穷,未必穷,本来我受闽王洪恩厚待,却以向梁贼称臣为耻,故而辞官隐居山林。而如今之所以遵闽王相请再度出山,一来唐祚虽绝,可朱温贼子倒施逆行,窃国柄矫称正朔,幸有魏帝征伐梁贼,已是我盼得有朝一日灭唐反贼败亡,以匡正道的最大指望......
二来乱世可怜百姓凄苦,各处战乱不止,黎民惨受祸及苦难,唯闽地偏于东南一隅,远离战祸,也幸由闽王施仁政济民,使福建五州在这世道称得上是一方乐土。可如若吴王觊觎闽地,而有兵祸将至...我无力延续唐室国祚,兼济不得天下百姓生计,但好歹也要尽我所能,也不能辜负闽王重托,而保得闽地一方百姓安乐......
韩偓心中寻思,他也很清楚本来闽国西北面的邻居,如果一直是坐镇赣地的钟传,双方都不愿意对外用兵,彼此当然也就是相安无事。
可是倘若换成了对待邻近势力,尤其在江南地界侵略性更强的吴国...闽王王审知也立刻意识到了以后的军事威胁,遂又遣人至泉州西郊的招贤院诚意相邀。而闽国不再向梁国称臣,韩偓的忿懑心思也就淡了,遂自报奋勇,为闽国以后仍能维持稳定的局势而来,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本人也当真想会一会予以梁贼沉重打击,而取代其中原霸主地位的李天衢。
眼下听李天衢有意提及此事,韩偓反应的也快,又立刻恭声禀道:
“与鄙国西南面的清海军,节度使徐彦若徐公豪门世家,本为唐廷宰相,与在下早年有幸拜识,由他统掌清海军藩镇,与鄙国相处和睦。而徐公虽年事已高,军政大权已尽皆交由节度副使刘隐...可清海军与赣南卢光稠,楚国马殷近期来也有争端,自也无暇顾及鄙国疆土。
至于西北面的镇南军,闽王与钟令公素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如今吴王大举兴兵,侵攻赣地,镇南军治下信、抚、虔三州,又与鄙国接邻,闽王也唯恐战事波及治下疆土。何况吴王若当真占取镇南军,也不知以后鄙国时局是否安宁啊......”
韩偓说罢,便注意李天衢的反应,心说既然是你主动提及,这话便不妨挑明了讲:倘若吴王得陇望蜀,有朝一日,也要觊觎闽国领土...你与吴国到底名义上是友军,可眼下也已认同我邦称臣的名分,那么到时闽国真若受战乱祸及,你是要帮杨行密,还是为我主王审知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