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杀得伤重体虚,依然拼命挥舞着长剑厮杀的朱友裕,忽的又发觉本来不断涌杀上前的敌军部众停止了攻势,与自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虽然周围也仍有麾下儿郎搏杀时所发出的怒骂是、哀嚎声隐隐传来,但是朱友裕已经被团团包围,四周明晃晃的兵刃朝向这边,诸队弓弩手微抬军械,一对对满是狠戾之色的招子也仍落在自己身上...朱友裕的处境,依然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然而过了片刻,朱友裕又见敌军一众将领拥簇着身披戎甲锦袍的汉子踱到阵前。李天衢与其两相对视,随即高声说道:
“孤曾听闻你为人秉性,有别于你父亲朱温。体恤军民、也颇受百姓与士兵爱戴,虽说朱温竟也曾猜忌你这个智勇兼备的长子,可你到底是梁国朱家的人,孤便欲招降,你也定然不肯。
如今你既已兵败,孤不劝降,如此你这据守开封抵抗的主将身死,对我军阵亡的儿郎也有了交代。便给你自刎的机会,而这,也算是孤对你的一份敬重吧......”
“如此说来,我倒要多谢大王成全了?”
朱友裕惨然一笑,虽然已是十分虚弱,可他仍尽量挺直了身板,似乎在临死之前仍要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我既已许下诺言,誓与开封共存亡,今日终究不敌大王,难免城破,也自当赴死。只是虽然我梁国大伤元气,中原诸处藩镇难免要为大王所取。可是父皇退守关中,以他的雄才伟略,我大梁绝不会亡!终有一日,也将东山再起,还会杀回汴州开封的!”
锋刃凄寒的长剑,终于搭在了脖颈上,朱友裕面色决然,仍旧瞪视着李天衢,旋即发力一划!猩红的血液登时激溅喷出,朱友裕的身子,也直挺挺的向后方倒了下去。
然而先前被自己的父亲无端猜忌,甚至险些被杀,朱友裕仍是忍辱负重,为了家业,以及他所相信的国家大事死战到最后一刻。哪怕犹如一颗弃子,终究也难免一死...可是人之一死,万事皆休,决然赴死的朱友裕倒在地上之后,他的脸上却似浮现出一抹释然轻松的笑意。
什么宏图霸业、恩怨情仇,与父亲乃至众兄弟之间的纠葛...至此,也都与我无关了......
而李天衢瞧着朱友裕决然自刎赴死,心中也难免感慨之余,更是想到朱温自毁根基。本来朱友裕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干,又是他亲生的长子,也最适合做梁国帝位的继承人。可正是因为朱温太过阴毒猜忌,朱珍、李唐宾...乃至很多本来忠心能为他所用的将才,现在还要再加上这朱友裕,不得不说也都未免死得有些不值。
然而从敌人的立场看来,如今朱温实力锐减,就算退守关中长安,仗着险关尚还能够支撑下去。可他现在也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要重新夺回霸权,也势必更要殚精竭虑。
现在的朱温固然仍能凭着他的能力尽量稳定住局势,可随着他年事渐高,也要愈发重视选择他的继承人这一问题。朱友裕终究还是死了,那么他梁国由于嗣君的选择,而会爆发出来骨肉相残的祸事,终究也仍将按着原本的轨迹发生吧......
到了那时,梁国国力也更会因为内耗而急转直下。
只眼下看来,朱友裕既已自尽,那也就意味着汴州开封此处原本的梁国国都,也已为李天衢所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