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赶了一日的路,李天衢吩咐麾下将士于已经临近河南道曹州(后世山东省菏泽市曹县)地界的一处荒郊野外扎营歇息。就算加上张归霸、葛从周归从的骑军,总计军马也不过两千三四百骑,军阵规模不大,辎重也携带得较少,扎起帐幕过夜的过程也不会十分费事。
安顿歇酣的将士,有的到距离帐幕不远处的小溪打水,顺手卸下鞍鞯洗刷战马,再牵引着坐骑至初春萌芽的草丛间喂马;有的则取下战马上驮伏的干粮袋后盘膝而坐,正要果腹充饥;而解青、张虎按李天衢指示,也调拨了几队军骑轮班巡哨探视。
趁着休歇时,李天衢本来打算与葛从周、张归霸兄弟三人以及霍存这五个新降的将领再多加套套近乎。毕竟除了从史载中的记述,而对他们这些名将生平事迹的了解之外,这些本来以为只是史书中的人物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们往往也都会有对于后世普罗大众而言,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李天衢深知也必须设身处地的与他们拉近关系,才更有让葛从周等人对自己尽忠竭力的把握。
然而匆匆搭建起的帐幕当中,李天衢还未与葛从周、张归霸等五人攀谈上几句,张虎便匆匆的走进帐中,并向李天衢报道:“大哥,我按你吩咐待小的们方才巡哨探视,就见有个驴鸟藏匿在西面的密林当中,周遭地界,哪里还有什么平头百姓?
我寻思他非是被朱全忠、李克用统领的兵马杀败后逃窜的漏网之鱼,便是巢贼反军遗留在此处的探子,遂立刻将其拿下,而那驴鸟身上没几两肉,年岁也大,不像是战阵厮杀讨活路的汉子。逼问他的来路,这酸儒汉却似是个哑巴,就是闷声不语。我便前来报晓,也将那汉押过来交由大哥发落。”
黄巢反军久攻陈州不成,又被几路藩镇围攻连遭败阵,如今愈发的势如一盘散沙,又遭受宣武、河东等藩镇追击猛攻之后先后溃败,是以行军途中会遇见,零零散散流窜逃亡的反军败卒,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然而李天衢听张虎报说罢了之后,也不住有几分好奇,遂立刻起身往帐外踱去,想看看那个被麾下哨探军马轻易抓获的人又是什么来路。
葛从周、张归霸、霍存等五人对视一眼,也纷纷起身往帐外走去。
虽然眼下被拿住的那人,也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不久前曾一并为黄巢卖命的同道,但是反军形形色色来路实在太过繁杂。黄巢自山东起事,进襄樊、下岭南、攻浙东、夺长安、掠河南...所过之处响应者云集,虽然都是投从黄巢造反,可是除了长久以来相互照应的同伴,对于其它来路的同道也实在说不上如何亲近。
如今既已背反了黄巢,对于张归霸、葛从周等人而言,拿住个疑似反军余孽亦或探子的人物,他们也不至于兔死狐悲的感到过意不去。
然而当张归霸等人随着李天衢出了营帐,就见几名自己麾下的兵卒押解着一个书生衣装打扮的人,并厉声叱喝着推搡他走了过来。
但见那人看起来已是五旬...甚至六旬以上的年纪,身材孬弱瘦削,貌相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是善于战阵厮杀的军汉。虽然说不上是白发苍苍,可瞧他发色也已显出了老态。更显眼的是他一侧眼角下塌,就好像左眼视不睹物一般...而这人颌下蓄着一撇稀疏且染上苍白之色的胡须,身上袍子似乎也因流窜奔波而扯可个稀烂,头上挽的髻半耷拉松松散散的,再配上他那张苦瓜脸,瞧上去无比的落魄颓废。
而张归霸当初于黄巢建立齐国之时也曾受封,倒也与此人正打过照面,是以大概瞧清了对方的相貌之时,他便诧异的说道:“咦?皮翰林,怎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