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高思祥直感心如刀绞,他目眦欲裂,又悲声疾呼道:
“周德威!你这黑面贼,竟害我儿性命!我誓要取你首级,为我儿报雠雪恨!”
高思继则面沉如水,他还尚不知南皮县失守、清池城告急,也全因他那亲侄儿克扣敛财,而致使一部分牙军将士满腹怨意,就算丢了性命,也是咎由自取...然而高思继也无暇为高行珪的死而悲痛分神,而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大事不好...我军中计了!也务必要尽快班师回去,驰援清池城,绝对不能让横海军治所落到晋贼手中!”
本来气势汹汹向北方反攻的横海镇牙军,又迅速掉头转向,朝着清池城的方向急行回援。不止是藩镇治所绝不容有失,仍记旧怨,更添新仇...高思继与高思祥兄弟二人,现在已顾不上卢龙军李存贤,而是要立刻去与周德威这个杀子杀侄的仇人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如此一来,高思继所统领的牙军,一切行动也都如后唐众将预料的那般。无论是坐镇镇州真定城的郭崇韬,还是李嗣源、周德威、李存贤这三路主将,也完全能够确定:
白马银枪高思继,善于摧锋破阵,虽然是个有能力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虎将。可是他果然并不是一个擅长谋略,而时常能洞破敌军计策的智将...而且高家兄弟,现在只知道敌军大将周德威兵犯清池城,却不知后唐另一路军旅主将李嗣源,也早已做好准备,就等着目标一头栽进埋伏圈中......
本来河谷林荫中幽静的道路,不久前北上报急的快马途径此处,也并没有遭遇敌军伏击...然而横海镇牙军前阵刚疾行经过,密集的箭雨,便由两侧的树林间冲天而去,旋即铺天盖地的落下,犹如一片片乌云忽然下降,便已落入仍在急行军的横海军兵马阵中!
无数簇尖森寒的羽箭扎落到人头涌动的阵中,也登时溅起万点血花,还有一片人喊马嘶的惨叫之声。而就算是经过河谷的前阵兵马,刚听见后方有异响声起,还没来得及拨马转向,便又有不少军骑战马一脚踏空,连人带马的坠入陷坑当中...坑底树立起削尖的木桩,也轻易的将那些坠下来的士兵、战马躯体贯穿!
由李嗣源发号施令,严加督促,麾下安重诲、李从珂、石敬瑭等亲信布置的十分完善。等到横海军牙军进了伏击圈的范围之内,随着一声号令起,弓弩为先,先要狠狠的射上几轮,便将发动全军掩杀过去,进行近身白刃战。
而高思继身处于阵中,当若有所察时,却也已晚了...就听见细密且尖锐的利箭破风声直贯入耳,更让他感到急火攻心的是,麾下将士突然间遭受箭雨打击,所发出的惊呼惨嚎声,也是绵绵不绝!
凭着自己的身手,高思继立刻抡起长枪拨打开疾坠射来的利箭,即便他护住周身,把银枪舞得水泼不进...可他来回张望时,就瞧见不远处一名亲随骑将正张口高呼喝令诸部兵马不得慌乱时,一支羽箭凌空落下,狠狠插入口中;而另一员将官则是喉头中箭,当即毙命、翻身坠马,至于其余小校兵卒,中箭而扑倒身亡者,更是数不胜数......
可恨!我统领牙军,班师回援清池城...这竟然也在敌军的算计当中!
高思继气得浑身发抖,胸中燃起的怒火直冲天灵盖,然而他不但意识到现在的形势已是万般严峻,也察觉不是卢龙军李存贤忌惮他的本事而引兵接连后撤...而是后唐几路猛将强兵,就是把他统掌的横海军当做要歼灭的主要目标!
而树林当中,与高思继相距不远的安重诲,正瞧见了遇袭的敌军乱阵当中,有员大将白马银枪的扮相十分乍眼...他登时两眼放光,猛的打了个手势,便有几名沙陀诸部中当得上神射手称号的军校疾步上前,一个个单眼微眯,扣箭认弦,至少一石半的硬弓弓弦,被拽得吱嘎作响,直至被开成满月状态,而一支支箭杆更长,主要用于狙杀的重箭簇尖寒芒闪烁,也都朝着高思继瞄准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