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契丹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号称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而组建的皮室军,历经先前与魏帝李天衢的那场会战过后,伤亡便已然十分惨重。而后经耶律德光继承皇位,虽然为了补充编制,又征召了大批耶律氏少壮子弟,然而战力已明显远不及当初。
毕竟当初这支负责戎卫契丹国主的精锐部队,是从征服北地诸族各部,侵略中土燕云、河东、代北诸地的契丹勇健择选出来的,久经战火的淬炼。而随着契丹军力的大量减员,大批虽然善于弓马骑射,向来也以勇武而自诩的耶律少壮儿郎,起初上了战场便撞上这等局面,骇得灰头土脸在所难免,而尚还能握得尽手中兵器,便已实属不易了......
如今惨战也发挥不出几成本事,眼睁睁看着骑阵转眼间便被摧垮,前方的同袍被搠翻砍到,尸首还要被奔腾践踏过去的铁蹄生生踩成肉泥,多少契丹皮室军甲一面进行绝望的死战,一面也都意识到,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在送死罢了.....
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后,激荡的喊杀声,与惨烈的哭喊惨叫声渐渐平歇下来时,战场之上,已经堆积了太多人马尸首...尸横遍野,处处狼藉,大多尸首也都是为了掩护他们的皇帝逃出生天的契丹将兵。
虽然这一日,耶律德光并没有在几路魏军的夹攻追击之下,而死于乱军之中...可是耶律沤里思、耶律解里等将领爷已饮恨沙场。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缘故,契丹部众又白白折损了大量将士,这也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缓缓蚕食着耶律德光的生命。
又狼狈奔逃两路,也尚没有从辽西地带撤返到草原当中。代表契丹皇帝行营的捺钵大帐,由于车仗脚程有限,而为魏军所获...仓促扎下了营帐,然而即便逃亡途中,又不得已舍弃了大多侍妾随从所乘的车仗,可耶律德光却仍是纵欲无度,似乎也只有烈酒与女色才足以麻痹自己。
就算能退入草原、远遁大漠,只怕我这辈子也再抬不起头见人了......
从耶律德光的气色看来,恹恹病态已是愈发的明显...可是即便有近臣劝谏,反而会激得他勃然作色,甚至眼见便要拔剑杀人。先前执意要夺回契丹故地,已不惜与皇太后述律平公然反目,然而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他自觉也根本没有颜面去见自己那性格极为强势霸道的母亲...然而终日奔波、急怒攻心,却还要不加节制的沉溺酒色,耶律德光的身体终于彻底垮了,一病不起,再拔营北进时,也只能被放置在马车上狼狈奔逃下去......
再过了两日光景,又是一路心惊胆战的奔波劳碌,直至有内侍前来疾报魏军追兵只怕很快便要追击杀至,陛下宜当速速移驾之时...整个身子蜷缩在被褥当中,浑身却仍如堕冰窟,面色也已是一片蜡黄的耶律德光双目直勾勾的朝着上方望去,声音缥缈,气若游丝,已如游魂野鬼一般:
“逃?还要逃多久?我本为契丹皇帝、一国天子,如今却与丧家之犬有什么分别?呵呵...魏帝李天衢,我到底还是斗不过你...我只恨...只恨......”
耶律德光正说着,脸上神色也显愈发的怪异...忽然喉咙呵呵作响,又响起一阵古怪的响声,他脸色霎时变得赤红,突然仰天“噗!”的便喷出一逢血雾!
前来疾报的那名内侍,怔怔得看着耶律德光张口吐血,忽然要尖叫了起来,便犹如被人拔了尾毛的鸡一般,又赶忙朝着帐外奔去,还哭丧着脸,大声惊嚎道:
“不好了!快来人呐!陛下...陛下只怕已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