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开国君王马殷,虽为秦宗权、孙儒贼军余孽,但是自从转战至湘楚之地,受唐廷任命判湖南军府事,直至后来又进封楚王,也不失为勤政抚民的明君...可偏偏他的子嗣都不堪为一国之主,马希范仰仗我朝迫使他兄长退位,篡权统掌楚地,便如此败坏他父亲打下来的江山社稷,可他也想不到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吧......”
以僭越皇帝规格的名义向马希范兴师问罪,虽然也说不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这般乱世割据政权向中原王朝奉表称臣,对外宣称接受上国册封,可实则关起门来按帝王的规格,便如马殷建立楚国时按史载所述“楚王殷始建国,立宫殿,置百官,皆如天子,或微更其名”...无论对于宗主与藩属而言,在很多时候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李天衢自知各处割据势力的君主,往往也不会像桀燕刘守光、岭南刘?那般好大喜功,非要对外宣称自己是什么大燕、大越国皇帝...对外低调、对内高调,总之按期朝贡,接受中原王朝的印信,身兼朝廷都元帅、尚书令等挂名的官职,无论是以一国国王,还是诸镇节度自居...咱明面上都已甘愿俯首帖耳的做小弟了,便如正史中的南楚家传六代,一直对外宣称为楚王,亦或接受中原王朝任命的藩镇节度留后,对内只是过一过做皇帝的干瘾,也不至于太过苛责吧?
可是李天衢按不好听的讲就是要吹毛求疵,马希范方才显露出逾制的苗头,就要大举兴师问罪,也颇有些后世“左脚先进公司被开除”的梗那般意味...因为他很清楚,马希范对内再是盘剥百姓,昏庸无道,也决计不敢公然与魏朝为敌,所以要全盘吞并楚国,就算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只要有个兴师问罪的名义,就理当出手了。
如果是在当年邺、赵、吴、楚、北平、吴越...等诸国并立,而且梁国、后唐等世敌尚未覆亡的时期,李天衢自知倘若当时以僭越逾制的名义,便明目张胆的入侵兼并各方势力,也势必要招致所有一方君主的警惕,会选择投从当时同样于宣称为正朔,乃至入主中原的野心向来很强烈的梁国、后唐阵营,而形成联合抗魏的局面。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方今在中土称孤道寡的,在南面就只剩下吴越、闽国,以及已经丢了半壁江山的楚国,还有先前早已称帝,眼下却面临魏朝的威胁而瑟瑟发抖的越国...李天衢心想要加快一统的进程,也不再顾忌吞并它国的理由是否过于牵强。
说到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便如宋太祖赵匡胤说的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什么宗主藩属的名分,那只是乱世诸国合纵连横的相处之道罢了。可天下乱世纷争,终究还是要回归大一统的治世,但凡游离于朝廷之外的割据政权,早晚必然要灭了你。现在机会既然成熟了,那又何必再等下去?
李天衢心中念罢,便缓缓起身,又断然说道:
“楚地既然已去王号,须由我朝转赐的藩镇节度使旌节、符信统掌一方,马希范也不过是武安、武贞等诸藩之主,可他竟然也敢僭越帝制,目无皇权,怀不臣之心,废黜其一应官身爵禄!
而马家父子两世、三代国主经营湘楚之地,先有马希声公然响应吴国,胆敢与我朝为敌;后又有马希范罔上虐下、面从腹诽,亦不可再由其司掌楚地。好歹马殷当年打下南楚社稷,好歹也能治政安济百姓,也着实做到了上奉天子,下奉士民;
可是马希范骄侈僣忲,取快一时,压榨盘剥湘楚黎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如今湘楚也不必再由马家统掌下去了,也理当并入我朝疆土,如今也已关乎一方百姓的福祉...而马希范先前倚仗我朝,兴兵举事,逼迫他兄长马希声退位,也已坏了他父亲兄终弟及的遗训,楚地文臣武将,都是为我朝势威所慑只得奉其为主,也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轮到我国兴师征讨马希范,楚国旧臣宿将、三军将士,又有谁肯为他效死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