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从珂正要策马冲驰,擎起大槊亲自去取安重诲的性命之时,他忽的又听见一阵马蹄声纷沓而来,骑在马背上的那人隔着老远,便开始厉声喝骂道:
“李从珂!你到底要干什么?还有你们这群厮鸟,好大的狗胆!没要知道如今父皇驾崩,你们便应奉我为主,有我的指令,也敢擅自在此聚集闹事!是要造反不成?”
李从珂听那人趾高气扬的叫骂,便知是义父李嗣源的亲生次子李从荣那个不开眼的又要来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做派...他冷眼转头望去,眉宇间不但满满的也尽是轻蔑鄙夷之色,眼中也已流露出一抹杀意。
李嗣源的长子李从审已然战死,而在李从珂看来,自己的义父其余亲生骨肉都是不成器的废物...尤其是这个李从荣,他非但未曾为后唐立下寸尺之功,而且以往养尊处优时,便只好与一干谄媚之徒饮酒饮酒作乐、骄奢淫逸惯了,甚至残暴擅杀,虐待下属,素来轻视旧臣宿将,完全就是个子凭父贵的纨绔膏粱子弟。
偏偏自己的义父李嗣源虽然有雄主之才,可他对于自己亲生子嗣无论才能、性情,向来也都十分宠溺。李从珂的心态,与南吴徐温的义子徐知诰倒也相似有些相似...虽然义父是因纳了母亲为妾,我才被他收为养儿...可是这些年来,我也完全是因为每逢战阵悍不畏死,杀得浑身疮口遍布,以勇猛刚毅而闻名于军中,这才得到义父...以及先帝李存勖的认可。
可是仅仅因为我是义子,到了子承父业的时候,便非要转而去为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卖命,这又凭什么!?
所以当李从珂又转头朝着策马本来的李从荣凝视过去,他也毫不掩饰眼中流露出的杀机...毕竟李从荣自从不得已遁入塞外以来,只能舍下本来锦衣玉食的生活,非但终日满腹怨言,与军中将领的关系也闹得很僵...他虽然是李嗣源的种,体内流淌的是沙陀人的血,可是生于河东地界,以往养尊处优惯了,完全就是一副汉儿官宦二世祖的跋扈做派。
可是李从珂自问能与麾下兵马完全打成一片,他能受军中将士的拥戴,也完全是以往自己拿命拼下来的...无论汉人、沙陀,但凡是投身行伍的军人,当然更会推崇能够与他们一并搏命厮杀的将军,而不是那种一直高高在上,而将他们这些士兵当做蝼蚁的达官显贵。
所以按正史轨迹,李从珂于自己的义父李嗣源过世之后起兵反叛,而遭受后唐诸路军旅讨伐。他苦守凤翔府之时,面临朝廷重兵的猛烈攻势,已是城破在即...李从珂却攀上城头,卸下身上衣甲,露出浑身以往征战时所留下创疤,又声情并茂哭诉一番,便成功的策反大批的征讨军将士临阵反水,转而为他卖命,遂反败为胜,一举组织反击,挥军东进,兵锋直指都城洛阳,诸处州府无不望风归降,后唐后来陆续派出征讨军旅,也都转投到李从珂麾下......
李从珂在李嗣源嫡系军旅中的威望,自然可想而知,眼下的他也很清楚这一点...就算李从荣是自己义父的亲生骨肉,但是他早已惹犯众怒,军中将士根本不可能奉其为主。偏生这个不长眼的货色,却始终看不清个眉高眼低!
但李从荣气急败坏的驱马驶来,又要张口喝骂之际,却见李从珂满面狰狞,又擎起手中马槊朝着自己这边指来,他而忽的一阵,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而李从珂又冷冷一笑,语调中也满含杀气的说道:
“李从荣...你还当真看不出个眼下的形势?本来你是义父的子嗣,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把事做绝,可是如今你如此狂妄自大!往日我再是忍你让你,可如今既然义父已经过世...且睁大你那对招子好好瞧瞧,余下的军中儿郎,谁又肯奉你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