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则有心腹安重诲紧紧跟随,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伏在马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神色沉重万分,也十分清楚,自己暂时能从高行周所部敌军的围追堵截下脱身,可是麾下大批亲军儿郎拿自己的命换来的。而敌军仍是源源不绝的涌杀过来,那些陷入敌阵的将士,也终究难免要被魏军骑众屠牛宰羊一般尽数歼灭......
这也更让李嗣源感到心如刀绞,那些对自己最为忠心耿耿的将士,就这么白白断送了性命...本来矢志要复兴故国的军中子弟又还能剩下多少?
这次即便能侥幸逃脱,可是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也休要再妄想与魏朝、契丹那等大国抗衡...难道麾下余部兵马,就只能永远在白黑成灾、荒茫贫瘠的草原上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一般挣扎度日?
绝望、挫折、沮丧、悲愤...等无数极为强烈的情绪混杂在一处,犹如无数把尖刀狠狠地戳在李嗣源的心头...身担千钧重负,到底还是难成大业,也使得他急火攻心,忽感喉头一甜,噗的喷出一口鲜血,身躯在颠簸的马背上晃了几晃,眼见便要一头栽落下去!
紧紧策马在旁追随的安重诲见状大惊失色,也亏得他眼明手快,一把拽住李嗣源,赶忙扶在马背上,连同身后一众残兵继续朝着西北面仓惶奔逃。
而大同、卢龙两处藩镇牙军汇聚成一片狂涛怒潮,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狠狠剿杀陷于阵中的敌骑,很快又调度兵马,继续朝着李嗣源奔走的方向紧紧追杀了过去。谢彦章则在一众亲随的拥簇下奔出关隘,眼见空旷的草原上目所能及处,横七竖八的到处倒卧着后唐余部兵马的尸体,他又眺目朝着西北面望去,便沉声念道:
“可不止我们两路牙军,镇守府、麟二州的折从远,奉旨也将统领所部兵马围剿晋人余孽...李嗣源只得一路逃亡下去,还能硬撑得了几时?”
...东面有大同、卢龙两路牙军紧追不舍,而西面又有折从远尊奉魏帝李天衢旨意,统领麾下兵马进入塞外地界,意图夹击围剿...所以李嗣源与其败军残部也只得继续逃亡下去,于云州北隅西北面五十里处,匆匆赶赴曹氏、魏氏等妻妾,以及李从荣、李从厚等子嗣所处的游牧营帐,也唯恐魏朝几路军旅追击杀至,还要立刻收束一应物资继续奔走。
不出两日光景,一路紧追不舍的高行周所部卢龙军,以及折从远所统领的府、麟二州兵马,便已发现李嗣源与其残部的行踪,又立刻统领轻骑快马加鞭的疾驰猛追...察觉敌军追兵迅速逼近,李嗣源却因伤重气乏,悲恸欲绝而一病不起...安重诲、李从珂虽然暗地里彼此仇视,可是在这等火烧眉毛的要紧时节,也很清楚眼下切不可与魏军厮杀。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后唐余部兵马也只得舍下绝大多数车辇、牛羊、毡帐...等会托缓脚程,但是却在塞外游牧不可或缺的辎重物资,轻装逃亡,继续朝着草原深处奔走而去。后唐残余军将,乃至李从敏等李嗣源的子侄辈也在断后的战事中阵亡...而其余人等,即便能够摆脱魏军的追击,他们在塞北苦寒之地的生计也将愈发的艰难......
自李嗣源从云中城下突围伊始,麾下兵马乃至部族军因阵亡、被俘、逃散...也已几近消耗殆尽,也只不过尚还余下两千多名败兵伤卒,后唐旧将除了安重诲、李从珂二人,几乎已尽数战死。
这一路奔逃的过程中,大多时候不省人事的李嗣源转醒过来时,对于眼下的处境更感椎心泣血。是以又过了不到一日光景,待李从珂等人前去探望时,却见他们的主公如今已是行将就木、气息奄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