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本为后唐降臣,却已是死心塌地的归从于魏朝的牙将吴峦,脸上轮廓如刀削一般,貌相也甚是英武...眼下他矗立在城头上,与李嗣源、安重霸、安重进等众人敌我分明的各据一方。吴峦随即冷眼朝着城外阵列耸动的军阵望去,突然又厉声喝道:
“安重霸、安重进、张从宾...尔等辜负我朝招抚,仍图谋反叛作乱,殊不知谢节帅收到朝廷的密令,也早已识破你们的阴谋诡计!我奉从军令,你们早就知近日会有所动弹,还以为有安重霸之子安怀浦留在云中城中内应,便能轻易夺下这大同军治所?
城内安怀浦一众叛党,也早已由我军尽数拿下。奉谢节帅钧旨,安重霸、安重进如若暗通晋人余孽,策应外敌进犯至藩镇境内,里通外国,密谋叛乱的逆行属实,首恶与一应从犯,尽当授首诛杀!”
吴峦高声喊罢,他身旁小校疾步上前,抡起膀子,便将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抛了出去。就算距离尚远,可安重霸也立刻意识到被城内守军丢出来的人头,恐怕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安怀浦...他顿感锥心之痛,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险些一头直栽下来...安重霸双目中满是怨毒,又不住呼天抢地的嚎道:
“魏狗害我儿性命!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李嗣源的面色霎时间也变得十分难看,心想安重霸、安重进、张从宾、李存霸...等人既然横下心来再复要背反魏朝,他们当然很清楚这次孤注一掷也会冒着天大的风险,也都会格外的小心谨慎,而生怕走漏了半点风声...然而李嗣源却想不通,魏朝又是如何得知他已与表面上归从于魏朝的一些后唐降将暗通声息!?
把守云中城的牙将吴峦,又朝李嗣源大致所处的位置望去...按说他虽按自己本来的命途轨迹那般,也是于庄宗李存勖在位期间出仕为后唐效命。
只是若按正史线继续走下去,吴峦于后晋时节,也会做到大同军藩镇节度判官,只是石敬瑭对耶律德光以儿辈自居,也已将云州割让给了契丹...偏偏吴峦拒不遵旨,仍率将卒拒守,还有言道“我等皆属礼仪之人,怎能向夷狄称臣!”...直到对契丹态度强硬的后晋末帝石重贵上台,便命吴峦至贝州抵御北国入寇。而吴峦到任后虽善抚士卒、不聚财富,遂颇得军心,却终究不敌契丹国主耶律德光亲自统领的大军猛攻,便投井自尽,以死殉国。
所以吴峦其人,也是那种对于塞北外族侵袭极为愤慨的汉家儿郎。过去后唐能抵御契丹南侵中原,他自然也甘愿为归化汉唐的河东李家效力。可是魏朝覆灭后唐,终究势不可违...如今由已经这个雄踞中原的帝国,来保障中土汉家百姓不受外辱。吴峦也仍是肩负守卫北疆的职责,他便真心实意,并且心安理得的降了......
既然已成了魏朝臣子,也最忌讳三心二意。何况当年建立后唐社稷的河东李家由塞北转迁至河东,接受汉化的程度极深,抵御塞外族裔的侵袭也毫不含糊;如今李嗣源却是从中原遁入塞外,再复狄夷之态,而频频袭扰北疆百姓,那么吴峦待他也只会保持敌对的态度。
踌躇片刻之后,吴峦遂又朝着李嗣源的方向高声喝道:
“李中书,往日下官虽敬您勇猛善战,无愧为当世名将...可是你我如今已不再是为同一个主公效命的袍泽!自古至今成王败寇,河东李家所立的唐国到底已经亡了...你却仍然冥顽不灵,带领残部流亡于塞外,如今也不过是危害河东百姓的亡国余孽罢了!
保境安民,乃是吾辈份内的职事,也无论魏唐做哪一国的臣子。而下官与李中书注定要在此处兵戎相见。实则我朝陛下晓谕谢节帅早已做好了部署,你以为有再复背反我朝的贼臣策应,便能轻取代北之地,殊不知你既到了云中城下,实则已是一头撞进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