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辗转至北地,蒙受契丹国主重用...身为臣子,固然须竭力辅佐君主。可是契丹日渐强盛,遂屡番南侵,臣虽极力劝阻,也未必每次都能打消契丹国主南顾的心思...本为燕地出身,却为了安身立命,而为契丹所用,又不能阻止塞外族裔侵袭幽云之地,臣也着实愧对故土黎民啊......”
李天衢闻言,却摇了摇头,说道:
“韩仆射,你辅佐契丹国主建牙开府、确定法度,而助塞外异族愈发强盛不假。可是唐末乱世,诸藩连年攻伐,各处民不聊生,而早在你为契丹国柱所用之前,便已有众多汉民迁徙至北地,这也是事实。就算你不为外族所用,契丹一有机会,还是要侵袭犯境,掳掠寇钞,乃至虏走大批汉人百姓......
你做为契丹国主的心腹谋臣,提倡胡汉分治,而筑城郭、立市里,尽量促使汉人各有配偶,垦艺荒田,得以各安生业,如此自然也是造福汉民...听闻如今单是契丹国主捺钵,所属的汉人数目便已达二十万之众,而大多契丹治下的汉民本为奴籍俘户,韩仆射倡导以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确也是在为处于契丹国内的汉人谋福祉。
而那些汉家百姓,当初是主动迁徙也好,被契丹掳掠至北地也罢...无论他们是哪一方势力治下的子民,也如韩仆射一般,都是为势所迫。你要取信于契丹,当然也要殚思极虑,成为佐命功臣,而促使北地蕃人异族能更加善待汉民,这就是你的功德。
如今韩仆射终究还是思乡心切,故而出走南归,抛却契丹所许以的高官厚禄,也不必再为外族筹谋划策...朕又得一贤臣,也甚感欣喜,那你又何必再为往事介怀?”
韩延徽怔怔的听李天衢说罢,他悬着的心不但已经放下,似也感受到一股暖流,使得心中暖洋洋的...有些话,韩延徽本人不便出口,可是当初为形势所迫,他自问也仍在尽己所能的维系契丹与中原之间的关系,还费尽心思要让北地汉民百姓生计更为安稳...可是先前毕竟是耶律阿保机的心腹近臣,契丹一旦发兵南侵,那么在大多中原军民看来,他就只会是为外族卖命的奸邪小人,与王郁、赵德钧等甘做带路党,而甘愿助契丹侵害故土同胞的宵小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而李天衢这一席话说下来,也相当于给韩延徽吃下一颗定心丸。他甚为感动,不由得又叩拜道:
“幸蒙陛下宽容体谅,臣铭感五内,为保圣恩,此后但凭驱使,只愿为魏朝尽智竭力,绝无二心!”
李天衢含笑示意韩延徽起身,心中则寻思着按说为契丹所用的汉人臣子当中,韩延徽最受耶律阿保机的信任与器重。所以王郁、赵德钧...乃至正史中后来的石敬瑭之流会有利用契丹征服中原、统治汉民的野心,按说本来也是韩延徽力压住那一众人的可能性最高...可是他宁可抛却在契丹的名禄与地位,还是要逃回中原,足见韩延徽确实不愿一直为外族卖命下去。
不过按正史轨迹,韩延徽投从后唐,也倍受李存勖的重视,然而却引起王缄等文臣的嫉恨...为了避祸免受迫害,韩延徽遂给李存勖留话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耳”...再复归契丹,耶律阿保机非但不怪罪,还极为欣喜,按契丹语复来之意赐名匣列,对其更为重用。如此韩延徽才会留在契丹,辅佐三代帝君,子孙后代,也俱为辽朝官宦世家。
李天衢又寻思不过现在由我照应,韩延徽这个倍受耶律阿保机信赖的佐命功臣,也就不必再因受到迫害,而只得再复返回契丹去...可是少了他在北地尽可能劝阻阿保机南侵,那么以后契丹觊觎中原富庶江山的意向,恐怕也会变得更为强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