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饶安城城门敞开,自城关到官衙,也有几百具战死的后唐兵卒的尸首躺在地上。毕竟魏朝王彦章、王晏球统领两路大军一并杀来,此间城防相对简陋的城郭实难抵抗,大多守军也只得再魏朝兵马合围之前,立刻弃城北逃,毕竟死守不住,再耗下去也不过枉送性命而已。
魏军夺下饶安城之后,又立刻分遣兵马巡查周围村落镇坊。当初做为高思继所统掌的藩镇下辖领地,当地乡民本来也是魏朝治下百姓。
而当初后唐夺下横海军之后,由李嗣源接掌节度使一职,他管理地方也十分注意民间疾苦,所以藩镇反复易主,倒也不至于致使县镇荒废,双方兵马,也都十分注意降低对于饱受兵灾的黎民所造成的附加伤害。
只不过兵荒马乱时节,饶安城内百姓龟缩在家中,听着外面人喊马嘶、杀声激荡,也免不了要担惊受怕。王彦章、王晏球分遣军校发榜安抚,还征召民夫协助修葺城郭,乃至清理城内尸首等事宜。
忙碌了一段时候,手头上的活暂时告一段落,立刻便有魏军伙夫招呼民壮前来,排队领受粟粥、炊饼,供应热腾腾的食物给那些民夫填饱肚子。
那些休息用餐的民壮蹲坐在一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正感叹这年头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当初此处城郭,隶属于魏朝大将高思继下辖疆土,然而藩镇失守之后,本镇节度使便换成了后唐李嗣源。然而如今魏军又杀回来复夺失地...虽说比起更早时燕国刘家父子暴政害民,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生计更为困苦,可如今魏朝、后唐两国军旅,在自己的家园杀来杀去,也不知战乱什么时候能到头,而盼着以后能过安生日子。
然而这些民夫正长吁短叹的说着,忽然却见登上城门楼值守的军士高声示警,隐隐约约的,外面也有马蹄声传入耳中...扎堆歇息的民壮顿时轰然惊呼,心想后唐守不住饶安城,余众只得退却,怎么这么快便又杀了回来!?
而饶安城外,号角声呜呜连鸣,好似刻意就是要惊动夺下城郭,而还没来得及养足气力的魏朝军旅...一队队的后唐骑兵疾驰而来,在距离城郭约莫两百来步的距离便开始往来驰奔,卷起漫天漫天,马上骑士大声鼓噪,看这般架势,也分明是在向城内的敌军示威挑衅。
越来越多的军骑铺开阵列,其中一支骑军行列中打出一面高大的牙旗。而牙旗之下,赫然便是横海军节度使李嗣源,以及他身边的嫡系心腹安重诲。
李嗣源纵马在饶安城前游走,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凝重之色,朝着城郭那边凝视过去时,他忽的沉声说道:
“北面卢龙军有契丹外寇肆虐,可叹存贤义兄病故...他所部兵马无主心骨稳定军心,而只得死守幽州。藩镇以西,冀州、深州形势险急,东面还有魏朝舟师袭扰横海军沿海县镇。
各处都要分兵兼顾,眼下又是王彦章这员南朝名将亲自挥军杀来。以眼下这般形势看来,也唯有主动出击,再看先前议定的计策又能否奏效了......”
安重诲策马追随在李嗣源身侧,他面色阴沉,可眉宇间也不免夹杂着几分忐忑:
“如若死守藩镇治所,横冲、三讨牙军骑众,非但难以一展所长,敌军更将占得先机。南朝终究兵多将广,倘若再从南边调派军旅前来...北面契丹夷类虎视眈眈,而陛下与周总管那边战事胶着,也不能指望会有袍泽驰援,孤军固守,只怕早晚也要被困死在城内。
只不过...便是要诱敌,将主也不必身赴险地,我军尚还有李从珂、石敬瑭、刘知远...等良将勇武过人,都可做诱敌之将。毕竟王彦章的确有虎将威名,时常挺身踏阵,常闻曾杀得三军辟易,而将主虽然亦善于摧锋陷阵,可亲自来向那王铁枪搦战,如若稍有闪失......”
“正因为王彦章乃是当世虎将,但我河东当年则是存孝义兄勇冠三军,论武勇世间罕逢敌手...所以他们二人也有相似之处,便是更为看重武名,向来以武勇自夸,而盼着能够在战场上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