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瑜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刚还有些犯迷糊的双眼精光闪烁。他看上去喝多了,但三分酒意七分假装,低着头可一直再听铁墨说什么呢。有些话他陈某人还真不好意思说,反倒是洪承畴开口更合适。仗还没打,就想着吞功劳,这种事着实有些让人烦恼。可他也没办法,真的太需要一份功劳稳固自己的位子了,否则,自己就是第二个杨鹤。
这个要求并不是太合理,只是没想到铁墨稍作考虑便答应下来。陈奇瑜倒不担心铁墨会说话不算话,铁墨这个人一向是说话算话的,而且,他也没必要扯这个谎。几乎是瞬间,陈奇瑜的酒意就去了个干干净净,他抬起头,眉头蹙着,神色间很是激动,“铁督师,陈某在这里先谢谢你了,你可是帮了陈某大忙啊。”
陈奇瑜这番话一点没有虚假之意,完全是发自内心。人家铁墨能答应下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了。铁墨举起酒杯,示意陈奇瑜满饮此杯,“陈督师言重了,铁某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都面临着陕西匪患,陕西、晋北可都遭流寇之乱,剿匪之艰难,其中之心酸,你我都晓得,但是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未必会理解,甚至还会反过来给我们找麻烦。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我们还不能互相帮助,还要互相拆台,对大家又有什么好处?”
铁墨亦是有感而发,宣化府那边几乎是独立王国,但是宣府也是需要朋友的,如果各方势力都不把他铁墨当朋友,那路子只会越来越窄。交好陈奇瑜,也不算坏事,只要陈奇瑜还在三边总督的位子上待着,那对他铁某人就有好处。很多时候,都要为将来做考虑,陈奇瑜这个人虽然不通军务,但至少有一点比袁崇焕强,懂得做人的道理。
陈奇瑜和洪承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他们其实都明白铁墨指的是什么。都像袁崇焕这样,大家没法处了,剿匪更无从谈起。不过有些人真的改不了的,袁崇焕但凡懂得这个道理,当初在辽东就不会怒斩毛文龙。
酒过三巡,铁墨与陈奇瑜越聊话越多,渐渐地喝的有点多了,后来,几个人都被人扶了下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次日辰时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赶走了酒后的凉意,晃了晃脑袋,铁墨坐起身,便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正在桌子旁边忙碌着。听到身后有动静,萧如雪回过头,嫣然一笑,轻声说道:“你昨日可是喝得不少啊,那陈奇瑜和洪承畴这次算是让你算计死了,不仅坑了他们的钱,还断了他们的后路。”
揉揉还有些发酸的脑门,铁墨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了几口茶,“虽说咱们算计了他,但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啊,跟着我们走,也许是好事儿呢。雪儿,这两天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就让人头疼了。”
“行了,你我之间现在还需要说这些么?”萧如雪笑靥如花的眨了眨眼,成熟中带着几分俏皮,“对了,有件事得让你知道,有个叫孙可望的家伙想要见你,听说他在洛阳待了许久了。之前找过海兰珠姐姐,但没能见上面,这不,求到我这里来了。你呢,今日给我一句准话,这个人用还是不用?若是不用,我便让人回了他。”
“孙可望?”铁墨面露疑惑,不过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苦笑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之前海兰珠倒是提过此事,不过最近诸事缠身,就把这点事抛之脑后了。他既然求到你那里去了,那就见见他吧,说起来才,此人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铁墨对孙可望做过一番了解的,麾下周定山、耿仲明等人可都跟孙可望交过手,对此人评价都很高。张献忠麾下头领几十个,其中就有两个最值得留意,一个是刘文秀,另一个便是孙可望。之前孙可望求到过海兰珠那里,但当时哪里敢用孙可望啊,万一其中有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便将孙可望晾在一边,一方面是观察其中真假,另一方面也是想熬一熬孙可望。
像孙可望这样的悍将,就要先压着他,熬的越久,他内心的渴望就越深。捉摸了一番,便派人知会王左挂一声,这种事让王左挂出面更合适。王左挂的出身,注定了他跟孙可望更好谈话。
具体事宜铁墨并不关心,相信王左挂一定能办好的。晋北边军在开封府停留了两日,便向西开拔,经荥阳进入河南府境内。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冲着张献忠去的。
张献忠也不是傻子,高迎祥这支农民军主力逃窜到湖广后,他就已经想着赶紧离开伏牛山一带了。毕竟中原就剩下他张献忠这一支农民军了,朝廷各路兵马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肯定会朝伏牛山扑过来,到时候各路兵马齐出,他张献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别人砍的。
高迎祥退到汝州的时候,张献忠已经着令艾可奇、刘文秀攻打房州南部的官兵了,意图打开一道缺口,涌入南阳府,沿着当初高迎祥来中原的路去川北。可是孙传庭仿佛吃错了药,竟然将周遭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了房州南部的五朵山,艾可奇和刘文秀又不能强攻五朵山,从附近路过,又要被孙传庭的兵马袭扰。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在五朵山僵住了,孙传庭能拖,但张献忠没法拖,尤其是得知陈奇瑜已经往洛阳调兵之后,更是着急了。
张献忠并不怕陈奇瑜,跟陈奇瑜麾下的陕西兵马打了不知多少次了,对陕西兵马的战斗力知根知底,他真正怕的是活阎王的边军精锐。跟活阎王打,打一次伤一次,陈奇瑜开始往西调兵,活阎王肯定也快来了。
铁墨的兵马确实已经动身,而袁崇焕的兵马经过几日休整也开始往南阳府一带集结,看架势是要赶在大家之前围攻张献忠所部了。
张献忠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五朵山这条路走不通,那就绕道南召,再行往西南进入湖广一带。张献忠一直都是个狠人,做事情光棍的很,心中有了决定,那就去做,至于这样做会死伤多少,他从来不在意。在张献忠的命令下,伏牛山一带的农民军舍了五朵山,直扑南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