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铁墨是没想过挖这块铁板的,但最近因为流寇的事情,白轩跟杜福山那些人闹得很不愉快。如果再加把火,让白轩给杜福山等人闹僵了,他铁某人再及时出手,完全有可能把白轩拉到自己阵营下的。如此一来,有白轩这个地头蛇在,再加上自己留在浙江这边的兵马,配上东湾船厂以及有可能归顺过来的徐文海,航海之事就有保障了。
“曹兄,白轩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你到了浙江之后,直接带兵去杭州,拿着陛下的尚方宝剑,就说彻查流寇祸乱浙江之事,惩戒剿匪不力人员!”铁墨嘴角含笑,说着话将旁边的尚方宝剑推给了曹文诏。曹文诏瞪着眼,看了看眼前的宝剑,不由得露出苦笑。
白轩碰上铁墨算是倒八辈子霉了,有尚方宝剑在,杭州城那帮子人明面上绝对不敢乱来。流寇祸乱浙江,事后并没有惩戒浙江方面的官员,一方面是朝廷因为流寇在中原折腾,一时间没腾出手跟浙江这边算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六部有意护犊子。
内阁六部不找浙江官员算账,但是铁墨要算账的。怎么说也担着三省总督的职位呢,按照常理,是有权处理这件事儿的。铁墨拿着尚方宝剑秋后算账,杜福山那些人定然没有办法的,浙江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而这个最佳的人选便是都指挥使白轩。当初钱塘大败、临安溃败,白轩难辞其咎,再加上现在关系又有点僵硬,杜福山等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白轩推出来顶缸。
当然,不排除杜福山等人拼命保白轩,但铁墨也不怕,真要铁了心保白轩,那就对杜福山本人下手,到时候看看浙江这帮子官员最后会保谁。
崇祯四年三月二十九,三省总督铁墨率领各路大军,攻击六万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浙江境内,而此时浙江盐场之乱,已经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盐场的事情,再次将江南卫所兵的无能展露了出来。盐丁闹事这么久,坐拥五万大军的都指挥司竟然毫无办法。浙江八大盐场,当属海宁县盐官镇闹得最厉害,海宁盐场,可以说是浙江境内最大的盐场,江南有五分之一的官盐出自这里。浙江方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夺回海宁盐场,可是攻打了两次,愣是没能打进盐场,还死伤不少。
当然,浙江官兵也不是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之所以短时间内拿不下盐场,也是投鼠忌器,有所忌讳。盐场,有着许多场地器械,要是逼急眼了,盐丁们一股脑的把盐场给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杜福山等人头疼得很,打又不能没有顾忌的打,不打,那些盐腿子又死抓着官盐不松手。
其实想解决盐场的问题也简单,只要发赈灾银,让这些盐丁有吃有喝就行了。可眼下杜福山手里哪还有多余的资金赈济盐丁?流寇祸乱浙江,导致杭州一带损失惨重,为了请京营入浙江,打走流寇,按察使吴昕还跑到芜湖跟徐弘基见了一面。徐弘基那老狐狸把浙江钱袋子一股脑的刮了一半,浙江这边还有钱,可这些钱是给内阁六部的,是给那些权贵的,是那些江南士绅的,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这些盐腿子。
本来以为盐丁闹事,会像以前一样杀几个领头的,很快就能控制住了,可谁也没想到这些盐腿子跟吃了药一样,铁了心要造反。不知道是不是流寇的事情刺激的,盐腿子的胆子也变大了。盐场之乱压不下去,浙江这帮子官员也是一个个压力陡增。
海宁盐场,作为最先闹事的地方,此时却成了最安静的地方。都指挥司和巡检司的兵马就在对面不到十里的地方,但是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有些潮湿的房间里,有些黑乎乎的,一名男子弯着腰坐在木板上,眉头紧锁,满是污泥的双手用力揉着膝盖。
他便是带头闹事的盐丁头领魏晨,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说心中不害怕,那厮骗人的。当时起事,一方面是被逼无奈,另一方面也是被流寇刺激的。同样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都是苦哈哈,凭什么那些流寇就可以嚣张跋扈?一怒之下,魏晨学着流寇干起了造反的事情。可撑了一段时间,方才明白这条路就是一条死路。
盐丁与那些流寇不同,盐丁世世代代世居于此,盐场就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几代人。除了这片土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熟悉。要不走出海宁,像流寇一样烧杀抢掠?可魏晨悲哀的发现,自己做不到。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想要收手也已经不可能了。魏晨能接受问罪被杀,可他不想看着上千万条性命跟着自己一起上断头台。
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而已,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为什么那些人这么心狠?魏晨自认为自己的要求不过分,盐丁们就希望得到足够的工钱,有饭吃有衣穿,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诉求说的明明白白了,可盐运司以及都指挥司的人根本没和谈的意思,到现在一分钱都没送过来。
魏晨以为浙江官场不想谈,可他哪里知道浙江的钱并不多了,完全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给盐丁罢了。浙江官员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欠钱,那就欠盐丁的。浙江官员们也想谈,但他们知道没钱,谈也没有用。可惜,杜福山等人高估了江南卫所兵的战斗力,这些卫所兵打不过流寇也就罢了,竟然连盐丁也整不过。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的大军来到了浙江,杜福山等人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盼着边军来,可另一方面又怕铁墨借着机会整别的事情。丁路言的兵马停在了德清县,并没有急着赶往杭州,反倒是从后赶来的曹文诏带着兵马过了德清县,一路逼近杭州。
浙江可是自家地盘,杜福山自然不希望边军想干嘛就干嘛的,于是早早地写了一封信送到铁墨手中,希望铁墨能本着三省总督的责任之心,先把盐场的乱子解决了。杜福山这一招颇有祸水东引的意思,盐场之乱,说难听点是个死局。不给钱,盐丁们是不会放下手里的屠刀的,可朝廷又不能把盐丁全灭了。盐丁被灭了,盐场被毁了,官盐找谁弄?盐场如何恢复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