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暖馨阁!”萧如雪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从一开始,她跟父亲萧振麟的想法就不一样。她觉得这个时候找盐运司,给朝廷施压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南京六部那帮子官员,又有什么好办法?他们要是能把流寇赶出去,还用等到现在?所以啊,找那帮子官员一点用处都没有,给盐运司施压,那就更没用了。这个时候,真正能扭转南直隶局面的,只有铁墨。最近这家伙几乎隐居幕后,躲在庐州府什么都没做,这可太不正常了。
暖馨阁,乃是秦淮河畔非常有名的酒楼,因为这座酒楼位于秦淮河中段,左右紧邻着十几家勾栏画舫,生意自然是火爆异常。暖馨阁集酒楼住宿一体,伸手来往宾客欢迎,甚至许多南京士绅,每个月也会来这里小住两日。
战争的阴霾笼罩在江南上空,整个南直隶都慌了。可是在秦淮河两岸,却又是另一方光景。入夜后,两岸灯笼高挂,虽说冬日寒冷,画舫不再,可是勾栏之中依旧是靡靡之音,乐声不断,来往路人笑容满面,长街之上一幅繁华的光景。一幕长河,一幕欢声,仿佛外边的阴霾与这里毫不相关。
暖馨阁三楼雅间一处窗户稍微打开着,凉风习习,两名花容月貌的女子站在窗口,遥望着秦淮夜景。两边不断传来丝竹声,偶尔伴着姑娘们悦耳的歌声,这两名女子却是黛眉微蹙,没有半点喜色。好一会儿,其中一人关上窗户,轻声叹道:“总算知道为何古人会一声长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此情此景,可不就是嘛?”
今夜,海兰珠真正体会到了那种意境,写出这样的诗词,当时会是怎样的无奈呢?当然,这些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似乎越是这样对自己越有利呢。
常闵月坐在矮桌旁,满上一杯热茶。刚想喝一口,却转过头用帕子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二女久居北方,不惧寒冷,可对这南方的湿冷气候,却有点不太适应。来到南京没几天,常闵月就染上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
喝口茶,暖暖身子,常闵月淡淡的笑道:“姐姐就不要替古人忧心了,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你想好要什么价码了么?”
海兰珠想了想,微微一笑,纤手在空中虚划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啊,要什么价码,还得看浙江那边能弄出多大动静。现在找那些人要加码,恐怕人家会把咱们当傻子呢。不过嘛,这里的生意,着实很诱人,这里的钱,可比在北边好赚多了。”
“是啊,要不怎么说江南养人呢?”常闵月清秀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之色。皮贸生意也是暴利,可以说是皮贸生意托起了晋商,可是想想皮毛交易,走一趟库伦乌尔格,十个人里剩一半。皮毛暴利,那可是用命拼啊。哪像这江南的生意,同样是一年百万两的利润,人家江南富商在家躺着优哉游哉就赚了,哪像北边的生意,提心吊胆的。
或许正因为江南利润足,生活滋润,所以江南商贾才抱团抵制外部势力流入吧。几十年来,北地商人无不想着办法把生意做到南边来,但全都折戟此地。概因为江南官商一体,一致对外,区区北地商贾,岂有得逞的道理?
这次,常闵月想把手伸过来。
流寇祸乱南直隶,对江南商贾来说是灾难,可是对她常闵月来说,却是机会。
二人聊了一会儿,便有婢女敲响了房门,“二位小姐,萧家大小姐求见,现在正在楼下呢。”
海兰珠愣了下,却也没太觉得意外,萧如雪知道她们在南京城内,实属正常。萧如雪可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子,恐怕流寇闯入庐州府的时候,她就有所察觉了。放下手里的热茶,对常闵月笑道:“妹妹,想来萧大小姐这次是来找我们兴师问罪的呢!”
常闵月展颜一笑,“兴师问罪?那又如何?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萧如雪又能如何,照样会跟我们合作。她呀,问罪是假,讨好处才是真。”
海兰珠赞同的点了点头,她与常闵月的看法一致。萧如雪真要是问罪,就不是一个人来了。真问罪的话,这会儿暖馨阁外边估计已经挤满江南商贾了,那些南直隶官员也会毫不客气的冲上来讨个说法。
很快,萧如雪便上了楼,她与海兰珠二人也算熟稔了,所以见了面之后,寒着脸直接问道:“二位夫人,请问你们到底是何居心?督师大人陈兵不前,别说流寇打到浙江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
铁墨做什么事情,这俩女人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要说其中有什么阴谋,海兰珠和常闵月能不知情?
萧如雪坐在桌旁,脸色发寒。海兰珠与常闵月相视一笑,常闵月帮着满上一杯茶,轻声说道:“萧小姐既然来了,那我们也不瞒你,流寇去浙江,确实跟我们有关系。那么,你待如何呢?告诉宫里那群官老爷,把我们抓起来?”
常闵月承认的很干脆,回答的更直白。可越是如此,萧如雪越是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