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幕,太史令胡毋敬提笔大书特书。
【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阳,李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门廷车骑以千数。】
……
这次其余公子都没来,秦始皇就带了个胡亥。毕竟李斯也算是胡亥的老师,而且所有人都知道秦始皇素来宠爱幼子。
“斯本为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骛下,遂擢至此。得陛下皇恩浩荡方有今日,陛下更为一国之君,却为斯贺寿,实在是令斯感激涕零!”
李斯说着说着双眼都已泛红,可谓热泪盈眶。君臣和睦,不知引来多少人赞叹。冯去疾见状在旁打趣道:“李公可要记得,吾秦法有云,夫成丁者无故哭泣皆要受笞刑。”
“哈哈哈!”
所有人皆是爽朗大笑。
君臣四目相对,互相行拜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十多年前,李斯还只是被吕不韦举荐为郎官的小吏,秦始皇也是还未掌权的秦王政。二人可谓是亦师亦友,多年来在宫中讨论着宏伟的蓝图规划。当时秦始皇就说过,终有一日要令这天下尽归大秦!
昔日张仪入秦被拜为国相,封武信君。范雎入秦也为丞相,爵至应侯。吕不韦入秦后被拜为相邦,爵至文信侯,食邑十万户!
扳倒吕不韦后,李斯本以为能被提拔为丞相。却没想到彼时的秦王政为稳固皇权地位,任用楚系昌平君为丞相。再往后又提拔王绾隗状为左右丞相,直到秦灭六国后方才官至丞相,而他已过花甲之年!
昔日在上蔡为吏,他受尽冷眼。
他便暗暗立誓,终有一日他要站在最高峰!
现在,他做到了。
位列三公,爵至彻侯。
金印紫绶,食邑六千户!
今日寿宴,皇帝都亲自来为他贺寿。如此殊荣礼遇,纵观举国都寥寥无几。李斯也是倍感激动,恨不得以死报这浩荡皇恩。
“朕今日可备了份厚礼。”
章邯自后走出,手握竹简。
“丞相大寿,赐秦酒百坛!”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纷纷投来羡慕之色。
好家伙!
所谓秦酒便是草酒,为秦国国酿。实际上是唯泾阳独一份,想要买到更是困难无比。自从秦始皇将其纳入国酿范畴后,更是几乎将草酒给彻底垄断。想买的,就得专门托人去请小泽乡购买。
他们也都知道,这草酒和卓草有关系。
只不过,买回来的酒味道淡的很。
就像是……掺了水!
想喝地道的草酒,那就只能找皇帝要咧。
“臣,拜谢陛下!”
“哈哈,免礼。”
秦始皇拂袖挥手,满不在乎。对他来说,区区百坛草酒罢了。皇宫里头多的很,也不缺这点。主要是他鸡贼的很,他喜欢喝的黄酒就给了两坛,其他全都是地瓜烧。反正他不喜欢喝,拿去赏赐也无妨。
……
来至客厅。
秦始皇依旧是上座。
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在,必会喧宾夺主。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位于上座。李斯为臣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朕听说,此次丞相诸子皆备有寿礼?”
“的确如此。”
李由率先走出,作揖行拜礼。
“儿为父亲寿!”
按规矩来说,这时候宾客会按官职爵位高低依次向主家敬酒,也就是所谓的上寿。秦始皇作为皇帝,自然可以免去这繁文缛节,况且他敢敬李斯敢喝吗?他能来参加寿宴,那已是给李斯天大的面子了。
另外李由等子嗣都在,那就以他们先开始,从大到小依次上寿。
“李由年近三十,却已是三川郡守。其有中人之姿,且颇具谋略。精通律法,将来也是辅国治国之贤臣。”
冯去疾捋着胡须,开口赞叹。
他与李斯政见不合,但都是秦廷丞相。论官职他是右丞相,要比李斯的左丞相大一级。但实际上,这差距还真不算多大。李由算是他子侄辈的,也是看着他一步步成人。先前曾为秦始皇侍郎,常伴皇帝左右,也算有些能耐。
不过……想做到李斯这位置怕是不现实。
李由准备的贺礼也算有些心思,是块石雕。乃是用上好的玉石为料,是李由亲手雕刻而制成。笔法苍劲有力,颇有几分李斯的神韵在其中。论字法虽说没李斯出色,却也是相当出色。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李由很聪明,将天保和七月两首诗合为一体用来做贺寿词。这篇贺寿词写的也是苍劲有力,颇为难得。即便是秦始皇也对这女婿颔首赞许,鼓掌喝彩。
“儿为父亲贺寿,愿父亲有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善!”
李斯此刻只觉得倍有面子,点头赞许。李斯作为嫡长子,在家中也是最听话的。自幼接受他的谆谆教导,现在也算是成材了。今年甚至还娶公主为妻,也算是给他们家长脸咧。假以时日开枝散叶,同样不在话下。
其余子嗣纷纷走出贺寿,唯独是没看到李鹿。
秦始皇环视四周,微微蹙眉。
李鹿人呢?
他今日来此,自然也是想看李鹿如何表演。昔日的咸阳双浑,令李斯等诸多人都感到棘手。在这短短两月不到的功夫,李鹿是转变了许多。据他所知,李鹿还亲手制成了筒车。当然,这图纸还是卓草所赠予的。
这些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可他环视大半圈,愣是没看到李鹿人在何处。
“丞相。”
“臣在。”
“朕今日为何不见汝之幼子?”
“咳咳……他今日身体抱恙。”
“哈哈哈!”
群臣顿时大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这绝壁是李斯的说辞。先前李斯寿宴,李鹿可是闹得天翻地覆。只不过之前寿宴秦始皇都没来,只是派遣谒者送份厚礼。今天秦始皇都在,李斯实在是不想让李鹿再出来丢脸。
“李公看来是不想让幼子出来见人。”
“臣方才看到李鹿在后院搬东西咧,脚步是虎虎生风,怎会身体抱恙?”
夏无且也在旁凑热闹,笑着点头。
“没错,老夫方才也瞧见了。”
“莫非这李鹿准备什么厚礼,丞相不愿拿出来?”
“哈哈!”
李斯面露尴尬,只得在旁颔首点头。
此时此刻,他现在也是无奈至极。就在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时候,李鹿却是大步昂扬的走了进来。接着朝着所有人作揖行礼,最后更是朝李斯行拜礼。
“儿为父亲寿。”
“你怎么来了?!”
李斯眼神顿时就变了。
他今日正是无限风光之时,这小子想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