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娘子这么说,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周老大轻轻松了口气,坐了下来,示意大家可以说话了。
自从石万同上岸之后,脑子好,又仗义,手下伙计也多的周老大,就隐隐成了这些人头头。自然他们都跟雪千影很熟悉,可周老大不发话,也没几个人敢先开口。
“要我说,咱们长州的事情,凭什么要由泽氏来管?泽氏管理自己的州府还不够,非得把手伸这么长!自己不爱做这生意,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借机排除异己,实在是太下作了。”
“下不下作咱们不知道。可他们只清理花船,没说不让花娘上岸做生意。我可听说了,花娘上岸之后,不仅要被之前的船老大和鸨母抽上一笔,还要额外交房租和税,到手的钱财连之前三成都不到。这不就是吸姑娘们的血么?”
“咱们长州跟别的地方还不一样。长州的花娘做皮肉生意的极少,大多都只是卖艺。别的地方陆上可以做粉楼生意,咱们长州只许有乐坊和戏班。我倒不是心疼自己那几条船,可姑娘们没了去处,要怎么生活?还有杂役和乐师们呢?他们不少都只是在船上做工,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的。”
“当年仙尊为了给走投无路的女子留一条生路,特意没有禁制这花船上的生意,反而要求各州对陆上的粉楼征收重税。如今泽氏反其道而行之,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满腹坏水。”
“咱们不养花船,还能养渔船,就算上了岸,这些年攒下的钱,买间铺子也能过活。可姑娘们怎么办?难不成要撵去别处?那可不成。我船上的姑娘都是只卖艺的,这要是去了别处,让人欺负了怎么办?当初她们投靠我的时候,我拍着胸脯承诺过,要保护她们周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我们是做皮肉生意的,上岸倒不是难事,可不能坏了长州的规矩,我和船上的伙计都是土生土长的常州人,这背井离乡的日子可不想过。”
“要我说,你们就别想上岸这事儿。周边几个州府的粉楼,我去探查过几家,跟咱们船上没法比。咱们船上有大夫,有厨子,有杂役和仆妇照顾姑娘们。他们啥都没有。一进门就是大通铺,能给姑娘们安排个单间都是富贵的了。”
“这不是榨姑娘们么?要是这么做生意,我宁可不做了,也绝不能这么糟蹋了姑娘们。”
“可泽氏发难,咱们也得体恤莲氏的处境。娘子之前受伤的事儿,你们都忘了?娘子,咱们今天都来了,你给个准话,要是真不让开花船了,我立马回去把船变卖了,给姑娘们分钱散伙。”
“对对对,要是真不让做花船生意了,也得多给姑娘们点钱财傍身。咱们有把子力气,到哪都能讨生活!”
船老大和鸨母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舍不得这门营生的,跟可以上岸改行的,基本是一半对一半。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提出了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船老大和鸨母们有钱财,船上的伙计杂役们有力气,大夫、乐师和厨子门有手艺,都不难安置。唯独花娘们,尤其是只靠皮相谋生的花娘们,实在是不好办。
最后,眼见几乎所有人都说过话,周老大站起身来,对着雪千影拱了拱手:“咱们都是粗人,都只能看见自己的难处,吵吵嚷嚷也拿不出个决断来,这事儿还得娘子拿主意。不过我姓周的有言在先,只要娘子一句话,这生意不管让做还是不让做,咱们都保证照办,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