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难以置信,直直的盯着面前恭敬站着的女儿,沉重道:
“你可还记得,他是你皇叔!”
“母皇慎言。”
她面色不变,恭恭敬敬的叫人找不出错处,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薄凉无情:
“儿臣的皇叔是前朝罪臣,如今的逸王只是一个承蒙母皇厚爱的藩王而已。”
“放肆!”
君翎难以想象,这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她亲自教导而出的女儿竟成了如今这般陌生的模样。
“你老实告诉朕,清瑞是不是你杀的?”
清瑞,是逸王的小字。
龙楚君面色平静,未起一丝波澜:“不是。”
言罢,又补了句:
“母皇应当时刻注意言行,无论是前朝罪臣龙清瑞,还是当朝叛徒逸王,都不值得母皇为之伤神。母皇亲自收敛他的遗体已经叫天下人议论纷纷,虽也是良言居多,但若长期以往,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再做文章,望母皇以大局为重。”
“这里面,你参与了多少?”君翎一瞬间仿佛苍老十岁,眉眼间皆是沧桑。
“母皇指的什么?”她明知故问。
“罢了,下去吧...”她疲惫的抬起手,示意她褪下。
她这女儿,她清楚,但凡出口之言,所言非虚,不喜诓骗,更不会诓骗她这个母亲。
但,她也有不愿说的事情。
一般这种情况,她便会回避,缄口不言。
所以如今她的明知故问,也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儿臣告退。”
......
龙楚君刚出文渊阁,就碰上了前来送羹汤的水云燕,她本想劲直走过,对方却先一步冲她笑着打招呼:
“殿下来看姐姐了?姐姐定会欣慰许多。”
闻言,龙楚君转身,看着她,语气生硬,不夹杂一丝情感:“燕太妃还请注意言辞,本殿的母皇是当今的帝王,前朝的妃嫔如何能攀得上这一声‘姐姐’?”
水云燕像是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并不在意的莞尔一笑:“殿下真会开玩笑,姐姐以德载物,宽厚待人,怜惜我等苦命之人,特下旨善待前朝妃嫔,姐妹们心底感念,尊称一声‘姐姐’又有何不妥?”
“是吗?”龙楚君冷笑一声,“本殿怎么记得,五年前有个大胆的妃嫔唤了母皇一声‘姐姐’,然后就被燕太妃活生生割下了舌头,污蔑一个淫乱之罪,被乱棍打死了呢?”
水云燕目光不变,盈盈一笑,理直气壮的纠正道:
“殿下莫不是记错了?那人分明是与人有染,痛骂皇族之人冷血无情都是些...都是些有辱皇族的言论,本宫既然任的是管辖后宫的职责,自然是不能放过这般狂妄猖獗之人。何来的污蔑一说?”
龙楚君:“燕太妃不必拿这招搪塞本殿,母皇纵你怜你信你,但本殿不会。”
水云燕无辜一笑:“殿下的意思,本宫不懂,本宫只知道,本宫的雪莲羹该凉了,殿下见谅,本宫失陪。”
闻言,龙楚君垂眸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汤煲,意味不明的道了句:“燕太妃的厨艺倒是愈发精进了。”
“不及殿下慧眼如炬。”
她笑着道了句,接着拂身颔首,转身进了文渊阁。
她们的话里暗藏玄机,但面上皆是不显分毫。其中意味,也只有她们两人心知肚明。
龙楚君眼中平淡无波,负手离去。
水云燕,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实则正是一碗毒羹谋害父皇的罪魁祸首!
而她之所以如此确信,正是因为在水云燕毒害父皇的那一晚,她也在。
那时七岁的龙楚君正躲在帷幕之后,静静的看着龙榻之上的那一幕。
喂药的时候,水云燕余光也发现她了。两人短暂的对视一眼之后,就再没有过交集。
她没有阻止她;
她亦当做没看见她。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