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登楼上奉第一碗元宵,虽然只有三五个,圆滚滚地元宵却占了整个碗儿。到了门前,手上奉着的一碗才由蓉大奶奶接去,一路相传终至老太太贾母面前。
元宵夜里食元宵,食的是传统与好寓意。
偏得这夜,除了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其余人家不论富贵所食元宵全无太大区别。多是以黑芝麻、豆沙等做馅。
远在南省的段浪,今夜吃的却是小拇指大小的小汤圆。这种小汤圆里面无馅,配上一勺糯酒,倒也是可口好食。
只是段浪此刻手中的碗里,清水弯弯浮着不少小汤圆,里面既无增味配料也无糯酒。段浪每次一口,便要喝上一大口清汤送下。不然,寡淡无味的小汤圆实在难下咽。
“正月好时节,却辛苦大人在这偏僻地方受苦,小……”
段浪摆手挥停,道:“再有四五十天,江南早稻便要育苗,时间不等人。其他豪族地绅的田地已经修好了水渠,这些苦寒偏僻的山地也要加快进度通水。多一片田灌溉,来年就少一村人饿肚子。”
另一人回道:“素来是富者占富地,贫者耕贫地;富者本该更富,贫者亦该愈贫。神京城的那位竟要改贫地做富地,只怕咱们前脚才给贫地通了水,后脚这些地就被乡绅们夺了。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咱们欠下的水泥钱,以后哪里能还得上。”
段浪皱着眉头放下碗,道:“谁夺了地,谁就代还银子。此事大爷早有计算,只要他们不卖地,这些水泥就当是低价买来的。只要开出的新地够多,又有水利灌溉,粮食必然增多。”
那人又道:“那位大爷是图个什么劳子,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赚,天物水泥就这般半送半卖给了荒凉地的老农修渠。随便换一个大族里,不知要赚多少。还害咱们也跟着受累。”
段浪瞥他一眼,款款道:“你若不想呆这,尽管回县城去,本官也没强求你留下。”
“小的只是为大人抱不平罢。哪个作县太爷的不是银子哗啦啦的进腰包,大人来这里多久,身上的衣裳都烂好几个大洞也没得钱换新衣。”
“大爷的大志,岂是你能懂的。你要能懂,也就不是盱眙县里一个小吏了。按大爷的话说,这叫慈善帮扶。那边送来水泥,地方的老农卖力。只要修好了水渠,原来不得见水的贫地,就变成了可耕种稻谷的好地。”
“大人到底是那家里出来的,才有这般能便宜买来水泥。”
听着这话,段浪却不以为然。便宜买来水泥算什么,只要盱眙县来年田亩、粮食、税收都大涨,那位大爷还会送水泥方子与水泥窑修建法子来。
有了这两个东西在地方做官,简直就是拿到了一柄天剑。
段浪的天剑还需努力,可圣教白夫人头顶悬着的利剑,却随时都要坠下。
“他一点也不担心吗?”平安州城里某个二进院子,白夫人望着夜空高挂的明亮圆月。
“那人胆子素来极大。”李羡梅回道。
“略施小计便让咱们圣教在平安州二十年努力白费了。”白夫人成名已二十年,但看上去直如三十许人,樱唇星目,眉枝如画,虽然身前略平,但衣缕飘扬中,仍能看出腰肢细软,体态动人。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还挺想见一见他。”
李羡梅似乎想起什么令人恐惧的经历,身子猛然一颤,回道:“这样的人还是不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