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宝钗亦不好常往倚霞阁退居,黛玉也少来了会芳园倚霞阁。
蓉大爷问道:“常去你姐姐那里吗?”
香菱憨声回道:“金陵常送衣裳来,姑娘便唤我过去。那些衣裳全是稀奇罕见的,姑娘还要我穿给大爷瞧。这些日子大爷又没往菱儿院里去,倒是没机会当面穿。”
衣裳?
蓉哥儿心里了然,定是那些旗袍、三角、胸罩之物。笑声道:“寻个空闲时间,咱们好好研究。”
“便这样约定了,菱儿等着大爷了。”
“约定。”蓉大爷笑道:“我期待着了。”
两人闲聊间,过了栊翠庵外的山脚,穿了怡红院外的廊桥,一路西行。再过沁芳亭,行至潇湘馆外,蓉哥儿忽地停驻而立。
只见潇湘馆前面前面一带粉白垣墙,里面数楹修舍,蒙蒙细雨打在槛墙舍顶。旁边又有有千百竽翠竹屹立雨中,风雨交袭,翠绿竹林里发出淅淅沥沥地声响。
蓉哥儿从门内看去,只见一女子撑着伞在曲折游廊间徘徊。
女人腰身如柳,低头踱步。一只纤纤细手从伞内探出,任由雨打风吹。
蓉哥儿好奇瞧一阵,才发现原来潇湘馆的前院里不止这一个奇怪女人,又有一女撑伞出现视线之中。虽瞧不到面容样子,蓉哥儿却知道这两人定是黛玉与紫鹃了。
香菱亦好奇道:“林姑娘在寻什么?”
蓉哥儿幽幽叹一声,估摸着黛玉这妮子又睹物伤怀,犯着一种类似于后世的女文青毛病。他朝旁边其中一个撑伞的丫鬟示意,道:“进去通传声,咱们先往潇湘馆坐坐。”
这妮子也真是的,明晓得自个身子弱,还有闲情淋着雨来管花。贾蓉心里虽这么埋怨,却也生不出什么气来,倒也多了分心怜。
只见丫鬟过去,门后花丛曲径里的黛玉紫鹃二人朝门外瞧来,与蓉哥儿远远打了照面。黛玉面色淡然含怨,斜眼提着下巴和丫鬟说了一句,丫鬟忙跑来回禀。
“林姑娘请大爷进去。”
众人并跨前门,入门就至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甬路两面,全是的花草绿丛。其中黛玉所站的一道旁,两边种着几株长穗状的紫花,蓉哥儿也叫不出名字。
只瞧得这花的花茎挺立,花色清秀,花朵由上而下开放,像是响尾蛇那头作响的尾巴样子。
有的花上头穗花已调,下边正茂;有的花上头正开着紫色灿烂,下边却还是密密麻麻一排排小骨朵。
蓉哥儿见黛玉还冷着脸,笑问道:“这是什么花?”
黛玉冷声道:“麒麟尾。”
“好吉祥的名字,竟从来没听过,也没瞧过。也就只有林姑姑这里才瞧得到!”蓉哥儿嘿嘿笑一声,见着黛玉往斜着伞为这奇怪的‘麒麟尾’打伞,道:“姑姑怕它淋雨?不如请两个婆子在这里架上一个棚头,下雨时遮上,晴朗时再掀开。”
黛玉却不回他,低头看着其中一朵长长的花穗在风雨中凄凉,所有紫色的穗花紧贴一起没了半点朝气和美丽。
她心疼着。
紫鹃见此,忙回道:“小蓉大爷说得极是,明儿就请婆子来搭棚。姑娘先回房里罢,天冷气潮,莫要邪气侵染了身子。”
林黛玉悠悠道:“偏我和这花一样是没人怜的,在别人眼里还成了淋不得雨、积不得水的娇贵人。反正死了也没人心疼,倒不如让我陪着这花趁这场雨早早的去了。”
蓉哥儿见她伸手继续探入雨中,颇有抚花怜叹的意味。他也知道黛玉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其中也有近来黛玉心里一直带着的幽怨。
他撇了撇嘴,女文青什么的最烦了。
贾蓉径直从伞下走出,夺了黛玉手里的小伞,拉住她的玉手。没好气道:“哪是没人怜的。谁不得是先怜自己,才有更多的人怜。”
黛玉撑着冷脸,回道:“我不在意的,他们怜我更多又有何用。我在意,他又不怜我。”
贾蓉听着一阵怜不怜的,只觉头大。也不管黛玉再说什么,将手里小伞斜向她,拉着她手便要往里面走。
黛玉却还惦记雨中的花儿。
蓉哥儿气道:“就一株草,有什么好在意的。”
黛玉道:“这是麒麟尾,整个大燕也寻不出一株来。这些种子是当年父亲从洋人那得来送给娘亲的。”
“这花若没了,我去寻种子来送你。”
蓉哥儿见黛玉拉不走,没好气哼了这声。将体轻如飞燕的黛玉揽在身前,撑伞为其挡雨,蛮横抱着就往里面去。
后面紫鹃见此,嘴角暗暗上提勾出一抹欣喜笑意。亦忙撑着伞,跑到前头为小蓉大爷领路。
黛玉被揽着,倒不动了。双手抱着蓉哥儿的腰,抱不全便抓着他衣衫。她脑袋侧着将耳朵停在蓉哥儿心房位置,嘴角亦勾着淡淡笑意,认真听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此刻,大观园东边的怡红院里,宝玉真望着的潮雨发愣。
袭人跟在后面,惆怅地道:“二爷那里真有难事,就算找麝月、秋纹她们去试,我也不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