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升小声回道:“听乌庄头的意思,这些年乌家贪墨的银子大多被用于经营生意去了。现在乌家没了主事的,若迟迟不回,恐怕那些生意要全耽搁了去。”
“哟,还想着生意了。”蓉哥儿轻哼一声后竟忍不住心里笑意,冷笑道:“既然他呆那边不习惯,把他带来罢,本大爷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赖升得了令出去。
贾蓉转身去了书房,闲坐一会,赖升便已带着乌进孝过来。
“大爷万福金安。”
乌进孝佝偻着身子恭敬唱一句吉祥。抬头见了蓉大爷脸上冷峻,心中免不了一沉。暗暗想着,这次是乌家的劫数啊,无法逃避的劫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宁国府竟然会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人儿来,竟会抄下人的家。
唉……
蓉大爷道:“说说吧,到底有什么要交代的。”
乌进孝也知道,如今自己和儿子被软禁在了神京,黑山村庄园也被人监视着。他们做下人的哪里又能反抗得了。只要户部贱籍一日不消,乌家就一日是贾家的家奴。
主子可拥有家奴的所有权。
乌进孝心里怕啊。黑山村离神京遥远,乌家的女眷在黑山村出了什么事情,神京的他们也不会知道。时间越久,他心里越怕。还有在外面的生意,耽搁太久若是商人拿钱跑了,他连陪宁国府的银子都没有。
缓身跪下,磕头道:“求大爷给乌家老小一条生路,老仆愿意将所有事情交代了。”
生路?
贾蓉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乌进孝死,或者乌家任何人死。哪怕乌家贪墨了巨额银子,贾蓉也不会让他们死了。这也不是说他有一颗圣母心,连这样的人也放过,而是他知道让乌家的人死,不如让乌家的老小去神京庄上干苦力。
贾蓉一点也不着急,款款道:“乌庄头在宁国府住着,虽然没黑山村条件好,府里也没刁难庄头罢。贾家是积善之家,可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虽然没有刁难,可是乌进孝与贾家奴仆住在一起,是免不了受其他奴仆孤立虐待和勒索的。一个犯下滔天大错的家奴,还是曾经风光无限的黑山村庄头,宁国府里总有奴仆想踩踩这位从上面摔下来的庄头大人。
如果说赖家的人去了庄上,尚且其他人还会看在赖嬷嬷和赖升的面上,不会太过苛难赖家。
但是乌家,连乌进孝都被压来了,哪里还有其他靠山。那些曾经羡慕嫉妒乌家的人,趁着这机会,还不是想怎么欺负乌家就怎么欺负乌家。
乌进孝只觉心中苦涩。当初他可是亲眼瞧着宁国府一步步放任黑山村管治,才起了心思要扣拿租金和偷卖山林树木药材野兽等。
一个落败的宁国府里,怎么就出了贾蓉这样一个好管闲事的。
实在想不明白啊。
这样的俗事俗务,哪里是豪门大族里的哥儿该管的。
乌进孝道:“大爷心善,自是不会害人性命。只是……”
“莫说其他闲话浪费我时间,你若不想交代,便回房间去罢。”
蓉哥儿挥了挥手,实在不喜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他心里打着主意,不管乌进孝交不交代,等明年开春了让赖升带上一大队人马将乌家抄个底朝天,往后每几年换人到黑山村轮做庄头。再把乌家所有人压回神京来,全部打发到神京的庄上去,事情也就过了。
“大爷,老仆交代。”乌进孝见贾蓉完全不给说情的机会,连忙又磕了脑袋,忙道:“这些年来,老仆从田亩山庄偷扣租金三五万两,又偷卖山里树木、人参、鹿茸、鹿鞭、熊掌、貂皮等物,累银子十多万两。”
贾蓉听了却不满意。款款道:“莫不是从赖总管拿听来数目,便胡诌起来。什么租金三五万两,药材、野兽十多万两。到这会儿还想着糊弄了?”
“老仆不敢,说的确是实言。”
“嘿,实言?乌庄头也别说我是恶人,以你的行为在朝中起码是一个抄家流放的罪。咱也不为难你,既然不想交代,也无需多言。本想着还给你家里女眷接来,如今瞧着也是没那必要,直接在北辽地界全换卖了银子,以补宁国府的损失也好。”
“啊?”乌进孝一愣,卖乌家女眷?被这样一下,乌进孝心里大骇。喃喃道:“望大爷看在乌家几代为府里辛劳的份上,开一开情面。”
贾蓉啧啧喝一口热茶,不紧不慢问:“我若开了情面,宁国府能获得什么好处?”
这是贾蓉一直关心的。甚至在他眼里的,眼前这个乌进孝也算是个头脑灵活的人才。短短几年时间,便能聚财十多万两,可比水泥赚钱多了。
乌进孝急切道:“老仆在北辽这些年,常与海外岛国大八洲、东面李朝国,西北厄罗斯三国来往生意。大燕药材、瓷器、丝绸、茶叶在大八洲、李朝、厄罗斯三国大销,黑山村的药材便是多卖出这些地方。大爷若加大经营,往后黑山村定有源源不断的铜银送来。”
贾蓉道:“北辽与李朝相隔长白山,与大八洲隔李朝半岛,莫非还要从渤海运去?看来乌庄头能耐不小啊。”
乌进孝回道:“北辽地方可从海参崴出海,南下李朝、东达大八洲。”
贾蓉方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海参崴这个地方。好地方啊,他突然来了兴趣。问道:“黑山村离海参崴有多远?”
乌进孝回道:“并不远,宁古塔、海参崴都在黑山村以南。”
贾蓉心里大约有了数。这会儿对贪墨的事情也没了太多关心,反而问起乌进孝与大八洲、李朝、厄罗斯三国的贸易来。
乌进孝回道:“黑山村地远,东边又贫瘠。朝廷虽在海参崴设了海关,却无太多管治。如今黑山村内,常有各国商人停留。人数虽不多,来往交易却有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