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还以为自己是好心,是在为蓉哥儿解忧,是在做奉献。却不知道贾蓉今夜是真的半点心思不敢起了,王熙凤的那张嘴谁能顶得住啊。
虽是共枕,蓉哥儿这夜却安分至极。
两人各说亲密话。
“待金陵寻好窑址,蓉哥儿计算让谁打理?”聊上几句,宝钗还是问出了心里最关心的事情。以前这些事情,她并不上心。如今两人都共枕一处,既是蓉哥儿的产业,心底竟也对此起了责任心。
贾蓉望着旁边小脸,小妮子面上虽极力掩饰,却也看得一些真意。
打趣道:“不如请宝姑姑在金陵打理水泥窑?”
薛宝钗认真思考片刻,道:“我倒是愿意,就怕凤丫头不肯。”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蓉哥儿暗笑一声,王熙凤如果听了这主意,肯定巴不得薛宝钗留在金陵,永远不回神京的好。要说凤姐儿怕宝钗在窑上做假账,金陵王家可不是没有人在,到时候往里面安插几个监督的亲信。
贾蓉问:“莫不是你真想一直留金陵不成?”
宝钗朝蓉哥儿怀里挤了挤,虽然稍稍有些热,却也不愿离开这让人安心的怀抱。
“一直留金陵自然不成。薛家如今除了叔母一家外,金陵也无其他近亲。娘亲与大哥也不会放心我独自在此,还莫说水泥窑上尽是男人,岂有常驻的道理。”
蓉哥儿道:“凤姐儿家不也在金陵。听她讲金陵王家还有一个胞兄在,哪算无其他近亲。怎么论你与凤姐儿也是正派表姐妹,她胞兄岂不是你的表兄弟?”
薛宝钗嗔道:“也就凤丫头认这五毒俱全的兄弟,往日也没少帮扶他,偏就是个不上进的。他真若将其他家当亲戚看待,琏二哥哪能到了江南连王家也不去一趟?嫡亲的大舅哥,除了凤丫头正眼瞧他,琏二哥何时看待过。”
原来还有这些内情。贾蓉方才明白,为什么贾琏在扬州好好几个月时间,竟也不去王家一趟。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王熙凤的关系,听宝钗话里意思,看来王熙凤的这位胞兄不会做人啊。
宝钗款款道:“往日王家在金陵是何等气派,自从二舅去了京营当值,金陵王家便一年不如一年。家产还不是被这位好表兄给败了去,连往年凤丫头从神京送来的银子,如今也没留下几颗。”
“还有这样的事情?”
薛宝钗枕上蓉哥儿胸膛,道:“哪能没有了。若说我们薛家如今是外强中干,连个做主的男人也没有。凤丫头她家便是一蹶不振,里面不知多少龌龊事。不然当年二舅也不会将凤丫头接神京去,早早远离了金陵这一房的烂泥潭。”
蓉哥儿哦了一声,打趣道:“你们薛家祖上也辉煌,怎么自嘲起外强中干来。”
宝钗悠悠道:“父亲早逝,叔父去年也病故,如今薛家两房也只剩孤儿寡母。也正因如此,想着借祖荫要某个女官,却没料率先被撂了牌子。大哥虽年长,却不通经营。叔父家的兄弟比我略小,如今正在金陵守孝。偏叔父家生意比我们家做的还大,那兄弟年幼一时也照顾不来。”
这样啊!
听了宝钗的话,确实薛家也够惨的。金陵王家虽然出了一房败家的,王子腾那房如今却如日中天。薛家两房的男人却都早逝……
他问:“你那叔父家里也只有一独子?”
“除了那比我略小的兄弟,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妹妹。叔父离世前,曾与一位梅姓翰林互相定了亲家。”宝钗悠悠说道。
都说孤儿寡母招人欺,薛家两房寡母孤儿,偏又家里生意都做得极大。蓉哥儿可以想象得到,那一家如今情况也基本和薛宝钗家里一样,往后几年里在各省的买卖必定是年年亏本。
贾蓉暗暗叹息。果然,老祖宗的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还是得家里人丁兴旺才行,不然就算家业再大,子孙未必也能守得住。
像薛家这般,两房都剩一年幼小子。如何能管得住各省那如人精般的总管与掌柜。如果是子孙自己败掉的,顶多怨子孙不孝;若是被外人偷蒙拐骗夺走的,死了也未必瞑目。
蓉哥儿暗道一声,看来本大爷得食言了,将来还是得祈求多生儿子才好。这绝不是重男轻女,而是他娘的在这鬼世界里,没有儿子真的难传家业。
他现在也懂了,为什么大燕南北各地会有那么多弄鬼的寺庙道观。那些人明知道庙观里求来的不是自己的孩子,竟然也会愿意去求子。
全是利益导向。
他笑一声:“咱们往后要多生几个才好,免得以后孩子们遭人欺负。”
宝钗羞着脸,小脑袋在他胸膛摩挲点头。
她道:“同你说金陵的事,非是要论这些。只是提前让蓉哥儿有个主意,省得往后凤丫头不知好歹将王仁安插到水泥窑去管事。她体贴王仁表哥的不容易,反害了咱们的经营。”
这妮子饶了一大堆,就为了防备王仁?
贾蓉心里虽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这世界到底与前世不同,还是听了宝钗的劝,心里暗暗留下的主意。毕竟王仁可不是秦钟,秦钟年幼还能试着扶一扶,付出的代价也小。但是王仁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是个败家,这怎么能扶。
亲戚亲情,可以有,但是不能太离谱。
扶秦钟顶多是损失几十两银子,这王仁可不是几十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
他道:“这是宁国府在外仅有的进益,更是宁国府往后的立足之本,自然不能让不可信的插手进来。等选了窑址,我给神京送信一封,将蔷哥儿拉来。”
宝钗嗯了一声,“蔷哥儿与你是同府兄弟,他自然比外人可信。不过等到那日,金陵贾家几房里多少给些好处,免得这些同族外房的心生怨气。”
贾蓉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一茬。他都差点忘记贾家金陵这十多房的存在了。好奇道:“如何给他们好处?金陵祖地可有十多房,每房给上几百两银子都不是小数目。”
薛宝钗道:“计算起来也是难事。你本是贾家族长,无非是修桥建庙,置办族产,捐钱奖族学等。一来让贾家族人记着蓉哥儿恩情,二来往后水泥窑上遇了事情,族里各房的人也好指使。”
又是要出钱的事情啊。
唉……
蓉哥儿思忖片刻,也只能认同宝钗的说法。
他可记得前世自己家里发生的一件事情,位于南方某省的老家里曾出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其中有一个还是同族同村的。
只因那位大人物飞黄腾达之后,没为族里做半点贡献也就罢了,也未给县地方做半点好事。导致最后,大人物的后人想在百年之后长睡祖地竟也成了妄想。甚至那位大人物的纪念馆至他到红楼世界前夜未建成。
人啊,都是逐利的。
曾经他也劝过族里的人,建一个纪念馆也不用族里花钱,还能带动当地经济。可换来的,却是族人白眼和冷笑。
都记着好几十年前的仇了。
宝钗又问他:“你心里可有了计划?”
蓉哥儿嘻笑:“突想到一个点子,按神京义学的样子。在金陵族学里也设一个奖学金,除每月优秀学子的奖励外,凡过院试者奖励多少,过乡试、会试者又当如何。还给这奖学金起个好听名字,就好贾蓉奖学金。”
薛宝钗听闻,嘻嘻发笑。“倒是精明,这么做是好的。可若是族中贫困无银入学的又该如何?”
贾蓉哼一声,“宁荣两府每年给金陵捐的银子也不少,若是这十多房连族中家贫者也护不住,该拿他们是问才对。我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哪能处处周到。”
宝钗道:“蓉哥儿既知分寸,也便放心了。”
这妮子小瞧谁了,自己可比她还大几岁。不,应说心里年龄比她大不小。许多东西,是一点就通,毕竟够硬。
他道:“宝儿应是知道咱的长处,往日是没接触,只要稍接触了一点。不仅能知分寸,还能知深浅。”
宝钗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上头,脸色渐渐红了。
“少说这混账话。你要知……”宝钗话到嘴边,却觉分寸不好说,深浅更不好言。幽幽白他一眼,继而道:“你心中有数就行。近两年里水泥窑生产的暂时主供朝廷,让民间都眼巴巴瞧着。薛家也不急这一时的买卖,等产量供上了,薛家将这天物贩送到各省去。”
这妮子还懂饥饿营销啊。
蓉哥儿笑一声,“往后咱们就将他改个名字,水泥两字不好听。换叫天物贡灰,一听就让人觉得高大上。”
薛宝钗虽听不懂高大上的含义,却明白蓉哥儿话里意思。点头道:“蓉哥儿尽管建窑生产,若江南与京畿卖不动了,薛家便将水泥卖南岭与北辽去。北辽卖不动了,就送伊犁,送真真国去卖。”
“真真国在何处?”贾蓉是没听过这地方。
宝钗突觉失言,又想自家妹子如今年幼,且已经许人。方才笑道:“我也不知有多远,只是听我那妹子提过在西海沿岸。那里的姑娘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反正咱薛家,除了东方海外诸国的买卖如今做不成,南北西方皆有门路。”
“瞧把你得意的。”蓉哥儿笑一声,伸手寻她痒痒。
房中好一阵闹腾,待宝钗面红耳赤笑完了劲,两人才堪堪入睡。
第二日。
清晨一大早,莺儿便红着脸过来服侍宝钗起床。倒也没敢多说什么,只是低着脑袋不敢在房中乱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