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夜惊华是怎么死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道:“为了对付妖族。”说罢,默默看着玉和,见她不愿开口,又道:“你现在,只能站在修界这一边,否则,等夜惊川缓过来,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所以,最好告诉我。”
玉和气到了,他这是什么口吻,难不成把她当做犯人审问吗?她问:“你威胁我?”
“我是在帮你。”
玉和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逆徒!偏偏又抓住了她的弱点,她根本反抗不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他道:“别生气了,这些事情,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这是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玉和觉得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睁开眼,见他神色柔和了些,心想,若她不说,他总有方法知道的,如今肯来问她,说明也不是完全不信任她,她道:“是被临渊杀的。”
他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又为何要杀夜惊华?”
玉和叹道:“天意难测。”
当年,妖族左使玉宵深得老妖君信赖,一妖之下,万妖之上,说一不二,可以称得上妖族的第二个主君,信服力甚至超过了太子夜惊华,这样的地位,在妖族历史上从未有过,后来的妖族左使碧翁端更是达不到。临渊那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只身潜入妖界想有一番作为,恰逢七夕,遇到玉和,她买了把扇子,喃喃念了首诗:“轻罗小扇扑流萤,银烛秋光冷画屏。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若是妖精,大多不会喜欢这样的物件,更不会吟诗作对,他聪明,一下就猜到她的身份,于是想利用她扳倒玉宵,对她好的不得了,两人往日里如同知己好友一般打架滋事,干着所有少年人喜欢做的泼皮事。
有一天,临渊撺掇她:“听说妖君的后花园建得很好,里头又有许多美艳女妖,咱们去看一看?”
玉和摇摇头:“不去,被抓到就不好了。”
“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我呢嘛!”说着就扯着她的手臂翻进了院墙。
妖君的后花园果然是鬼斧神工,外界都以为妖族主君住的地方阴森恐怖,其实根本不是那样,老妖君是个很风雅的人,住的宫殿也建得如园林一般,他们二人颇有些流连忘返。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两人就是在那一天遇到夜惊川的,那时候夜惊川不过八九岁模样,瘦弱可怜,他说他叫阿川,母亲是妖君殿里的一个侍女,生下他不久就死了,他在这里活得艰难,经常被欺负,那时候,老妖君对外只称有夜惊华一个儿子,玉和与临渊也不疑有他,见阿川十分可怜,又不会什么法术,起了怜悯之心,时常溜进来看望他。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三人成了很好的朋友,玉和与临渊一人吹笛子,一人吹排箫,总喜欢在一处合奏,阿川很是羡慕,说也想同他们一起,俩人悄悄带他出了妖君殿,出去挑选乐器,也不知怎地,阿川偏偏选了萧。他们三个最喜欢的,便是那首《望江南》:
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尽管玉和将临渊当做挚友,临渊还是出手了,他对她说了长生阵的事,玉和那时候心性单纯,又害怕又自责,回家问了娘亲,之后便是天翻地覆,娘亲不愿续命,没多久就死了,父亲毁了长生阵,与老妖君反目成仇。
老妖君为了让玉宵屈服,抓了她,那时候她才知道临渊是利用她,父亲当时恨毒了她,根本不受威胁,临渊大概很愧疚,潜入妖族救她,不过没成功就是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恰巧发现那个叫阿川的少年原来是老妖君的次子夜惊川!
后来,她又被抓回了妖界,百般折磨,险些丢了命,父亲终于来救她了,将自己丢给了师父玄清老祖,头也不回地离开。没多久,玉宵为亡妻殉葬,外界有传言她被老妖君虐待至死,临渊气急,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去求夜惊川念着往日的情分帮忙,那时候,夜惊川明知她已不在妖界,却未吐露,明面上与临渊合谋潜入地牢救他,暗地里却想对付兄长夜惊华。
在那之前,玉宵与妖族对战,夜惊华受了伤,此番又被夜惊川算计,最后被临渊所杀,可谓是阴差阳错,临渊因此名扬四海,可他心中却不好受,一朝隐退,再无行踪。
最后便宜了夜惊川,本来是老妖君最厌恶的存在,却成了新任妖族主君。
这些往事,里头有少年人的张扬肆意,也有阴谋与背叛,宛如盛开在地狱的红莲,凄戾娇艳,玉和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淡淡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紫檀木扶手,语气也是淡淡的,只不过,心中觉得累极了,一百多年前,三人初相遇,临渊扮做小妖,她也未吐露身份,夜惊川说的同样是谎话,可少年心性,肆意风流,算是很快活的一段时光,直至每个人的面具被揭开,所有情谊都不过是个笑话。
她道:“夜惊华,很有才华,虽为妖族,但宽厚且睿智,若是当年没死,妖界或许是另外一种局面吧!”
元慎道:“妖族还有仁义的吗?”
玉和手指一顿,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并未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