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挠完那一下,十分后怕,生怕北辰发怒将她丢出去,缩着脖子,一动不动坐在榻边上,不敢吭声,良久,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北辰早已阖眼躺好,她心有余悸,堂堂帝君,哪里是她能伤到的,他竟然忍了?
她定定坐在榻边,北辰也未在有其他动作,应该是真的睡着了,人在屋檐下,最重要的是识抬举,她蹑手蹑脚爬到床榻的角落里,蜷着身子趴下,只是占用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就不算真正的同榻而眠。
北辰闭着眼,嘴角弯了弯,心想,她的性子还是这样烈,倒不怕被别的男人骗走。
两人一夜安睡,北辰果真没有再抱着她睡,之后,也是各躺一边,互不干扰,玉和又觉得自己错怪北辰了,堂堂紫微帝君,活了数万年,所有的生灵都是他的后辈,她在他眼中,也仅仅是一只小猫儿罢了,他允许她待在身边,不过是顾念父亲后继无人罢了,她的那些想法实在太过多余了。
北辰却是因为不敢惹她,不想让她有丝毫的不快,他希望玉和能完完整整地陪在他身边,而不只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除了分出神力小心滋养,每日里都会挑选经文,细细掰碎了说给她听,以求潜移默化的效果,可玉和精神委实不太好,又从未修习过仙术,所以进展十分缓慢,有时候,她也懒得听,只顾着打瞌睡。
这样懒散的学生,着实让老师头痛。
北辰却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又心想,在凡间的时候,是她教他修的道,彼时,她严厉得很,作为徒弟的他也是孜孜不倦、不敢懈怠,现在换过来了,他教学的过程一点都不容易,境遇更是一落千丈。
玉和不笨,自然看得出北辰是想教她仙术,可她不想学,嘴上虽然不说,心里每日都会想起元慎,明明当时也是自愿赴死的,流连在阴萝木上,只是为了再见他一次,那时候,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了。可朱雀的话让她的思想全部颠覆了,她总在想,他对她的确没有男女之情,可怎么连师徒之情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若他知道她的心愿,又怎么能狠心地不来见她,难道连一丝怜惜都没有吗?
她亲手教养的徒弟,明辨是非、重情重义,她一生深爱的男人,理智沉稳、大爱苍生,又为何独独对她狠心至此。
她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的,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是了,她自尽的时候,将素情一把刺进了心脏,痛得撕心裂肺,可不是早就没有心脏了吗?
她来神界也有小半年了,可元慎一直没来见她,北辰也从未提起过,她心中的失落却越陷越深,有一天,她鼓起勇气,问:“他到底成了哪一方的神?”
此时,她趴在北辰的膝盖上,清楚地看见北辰手中经卷微微抖了抖,他没有回答,就算戴着面具,玉和也能从他眸里,看出他面色不虞。
玉和猜想,北辰收留她,全是出于怜悯,而元慎,成了神,便是北辰的属下了,他的聪颖与才干,玉和是知道的,这样的性格在神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吧,说不定,北辰看重他,根本不想处罚他。罢了,是她痴心妄想了,她跃到地上,默默走到门口,望了望远处苍茫的云海,圣光洋洋洒洒清净明亮,站在天宫里,哪里能看到幽都的地狱烈焰千丈、忘川黄泉滚滚,天界的神如何会牵挂地狱的鬼魂,天宫与地府,真是云泥之别啊。
北辰望着她的背影,她若知道了所有的苦难都因他而起,会怨恨他的吧?他涩涩开口:“你恨他吗?”
玉和回头,北辰那张银色面具与天宫里的云雾一样白,她看不见北辰的神色,无法揣度这位帝君的想法,她道:“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