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走到门口,吩咐外头候着的小妖:“去取治疗风寒的药来。”
元慎心知自己不是普通的风寒,急忙道:“不用了。”
小妖犹犹豫豫地问:“君上,不知需要些什么药材?”
玉和见元慎一点不爱惜身体,又不愿用药,似乎是要反抗到底,她一肚子的气,呵斥小妖:“风寒的药你也不懂吗?”
小妖连忙跪下,怯怯地道:“属下愚钝,没学过治疗风寒之症。”
玉和才想起,妖族有法术护体,哪里会得风寒之症,她道:“麻黄二两、甘草一分、当归一分、黄芩一分、石膏一两、桂心半两、川芎半两、附子半两、干姜半两、杏仁二十枚。”见小妖懵懵懂懂的,转身进了屋内,提笔写下方剂递给小妖:“交给楚鸾,就说是我要的。”
小妖拿着方子匆匆走了,玉和给这阁楼布了个防风的法咒,又吩咐外头守着的妖兵取些棉被炭炉等保暖之物来,在严冬,没有这些很难熬得过去。回了屋内,见元慎有气无力地靠在床边,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带着审视和狼狈,又似乎满眼都是悲痛,玉和心想,他对她的戒心实在太重了,不过话说回来,她对他也不放心,她已经被逐出昆仑了,两人早就没了师徒的名号了,昔日的情谊也烟消云散了。
小妖不到一刻钟就拎着药材和棉被炭炉回来了,放到桌上连忙退出去,玉和觉得有些郁闷,也不能怪他们,小妖们受伤的时候都是以打坐运转妖力治疗,哪里会照顾病人。
她只好将棉被抱到榻上塞给元慎,点了炉子熬药,又觉得堂主们很不待见元慎,此番他生病也不想禀告她,若是知道她给元慎熬药,还不得跳出来说她念旧情呢,干脆布了个禁制,骗过小妖们的眼睛和耳朵,外头看进来,屋内两个人只不过静默着相对而坐罢了。
明黄的火苗在小小的炭炉里跳动,烧得药罐滋滋地响,苦涩而辛辣的药味溢满整个屋子,元慎的身上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看见玉和坐在炉前,温暖的火光照得她身上满是温柔的橙色,这个时候,这个屋子是只属于他和她的,外头的人和事也干扰不到俩人,没有谁会在乎她是他的师父,还是妖族的主君,或是别的什么。
麻黄汤两盏水煎做一盏,两刻钟就熬好了,玉和倒了药递给元慎,他有些迟疑,看她的眼神也是明明灭灭,玉和道:“你瞧见了,我没有下毒。”
元慎接过去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玉和心想,这是怕苦呢,他虽然看上去沉稳老成,却怕喝苦药,当年被仙薷所伤,玉和好说歹说才能哄着他喝药,可这里也没有什么糖果蜜饯,她只能从剩下的药材里捡了截甘草出来递给他:“黄芩太苦,所以这麻黄汤也苦得很,含点甘草吧。”
元慎表情有些怪异,她怎么知道自己怕苦的,作为堂堂男子,讨厌喝药这件事他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过,即使是年幼的时候,也是强忍着的。他没有接,端起碗,一饮而尽,低头抿唇时余光看见她有些失落,似乎又有些无奈,他心中叹了口气,接过来放到了嘴里,甘草的味道其实是苦中带甘的,并不适合作为哄人喝药的奖励,不过比起黄芩的透心之苦,倒是让他尝到了微末的甘甜。
见他喝了药,玉和指着药罐里的药材道:“这一副还可以煎两次,喝上三剂药,估计也能好了,若不好,再换方子。”
元慎没说话,玉和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很想喊住她,让她不要出这个屋子,心中却也知道不可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楼梯是木制的,噔噔的声音轻得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却毫不拖泥带水,随即,阁楼的门开了又关上,而后便只剩下楼外呼啸的风雪声了。
玉和出了阁楼,才看清,楼前种着一片梅林,本就是白梅,又覆上冰雪,粗略一看还真是分不清枝头那洁白的一团,哪片是雪花,哪片是梅花,伸手拨开冰雪,清冽的冷香散发出来,这种花,本就是不惧严寒酷暑,冰雪越冷,越能傲然绽放,倒是有些像阁楼里的那个人,有骨气得很。
她站在院中,听见阁楼里的咳嗽声慢慢停了,风寒之症,发汗解表之后就能好个大半了,他应该睡着了,她默默立在雪里,确定没有再听到咳嗽声,夜色已淡,她出了院门,对在场的小妖道:“今晚的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分,往后,这里面的情况,你们直接向我禀告即可,若是哪一位堂主想插手的,让他来见我。”
妖兵们跪了一地:“谨遵君上吩咐!”
元慎躺在榻上,本已睡着,听到外头的声音,连忙起身,掀开窗户,看见玉和离开了小院,东方已经破晓,看来她守了他一夜,只不过两个人,一人在屋内安睡,一人在屋外淋雪,一个默默不说,一个熟睡不知罢了。他关了窗户,躺回榻上,身体很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