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黄琼一时没想明白,有些犹豫,“各地没这么多屯田区吧?”
袁盱与他素来不睦,立刻反唇相讥,“别的我不知道,但青州、徐州、兖州和豫州等地,受匪患所累,许多地方十室九空,这些田地岂不是正好拿来屯田,减轻朝廷负担。”
“其他州田地虽然不是很多,比较零碎,但若是能利用起来,也能收容部分流民。”尹勋也在旁边补充。
“还有,最近几年各州时有动荡,若是能有一支军队,闲时自耕自足,一旦有匪徒作乱,又可及时出击,岂不是比各州牧拥兵自重的好?”
说话的是一直没吭声的司空袁汤,大汉的匪患已成常态,不容回避,一般的小规模叛乱,都是让地方自己解决。
导致各州各郡明明没有设校尉,却实际上拥有军队,造成了许多隐患。
这一点,刘志也深知其害,三国时,各州牧几乎都割据一方,成了一地诸侯,逐鹿中原。
究其根源,正是自顺帝以来形成的行政漏洞,随着黄巾起义席卷天下,最终使得各州牧趁机脱离了朝廷的辖制。
朝廷中已经有部分心忧天下的有识之士,注意到了这一点,很显然,袁汤就是其中一位。
数方夹击之下,黄琼节节败退,不得不做出了让步,默认了屯田校尉的设立。
初步达成共识,刘志便宣布罢会了,这事情明天还需要在朝会上重新商议之后,才能正式决定下来。
有了几位朝廷大佬背书,第二日的朝会也只是走个过场,黄琼心内不爽,全程保持了沉默。
昨日回府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从刘志亲政以来,三天两头的改革,弄得人目不暇接。
最开始他还很高兴,觉得遇到了一位明君,可以一展宏图,但现在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
这位看起来毫无城府,行事风格天马行空的少年天子,明明稚嫩得能掐出水来,却东绕西绕,把他带到了沟里去。
莫非他们都看走了眼?
可奇怪的是,刘志做起事来并不周全仔细,手段生涩,丝毫也不老道,这一点有目共睹,并非他一人如此以为。
昨夜他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半夜里爬起来又召来几位心腹幕僚相商。
几人从刘志登基以来开始分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一路走来,居然不知不觉扳倒了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梁冀。
垂帘听政的太后黯然收场,骄横任性的皇后也落得独守皇陵。
太尉府的职权一年来一再被挤压,如今已经大不如前,手下权力被尚书台分走了一半还多。
如今小皇帝又跃跃欲试,大有扶持激进派,想大兴兵马的意图。
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因为年少气盛,想学武帝征伐四方,开疆扩土吗?
可而今的大汉早已非武帝之时,其国力根本支撑不起这样庞大的战争。
何况即使是丰功伟绩的武帝,这么多年来,私底下也一直有人认为他穷兵黩武,罔顾民生。
不行,若是天子真有如此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他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朝会上,由尚书台牵头,开始热议节制州牧的命题,对于各州牧的滔天权势,眼红的朝廷大佬不少,趁着他们还没稳固势力,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很快,屯田校尉的决议就通过了,而且各州郡另行设立刑曹属官,专事刑狱律法。
朝会明确了各州牧的职责范畴,第一便是承宣政令,承接朝廷指派的政务、法令,宣达到各郡各县,并督促其贯彻实施。
第二是管理属官,负责管理下辖郡、县各级官员,发放俸禄,考核政绩,弹劾与推荐官员。
第三是掌控财赋,征收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管理户籍、税役、田数等民事。
各郡各县长官职责范畴以此类推,各州军事由屯田校尉掌管,但可动用兵力,不能超过一千五百人。
如遇调动,需各州牧和副御史以及校尉三方协商通过,并同时报备朝廷。
州刑曹负责刑事审理和判决,以及汉律的推广学习,但重大刑案必须报由尚书台邢曹审核。
州牧轶比二千石,属于朝廷大员,正经的封疆大吏,郡太守改称郡守,轶二千石,而县令轶千石,县长轶比千石。
屯田校尉按旧制轶六百石,级别过低,改为轶千石,而州刑曹的级别却犯了难。
尚书令轶比两千石,其下尚书轶千石,各曹才六百石,职责与级别明显不对等。
在袁汤和尹勋以及张陵、曹腾这些大佬的集体发声下,尚书令改为与三公并列的轶万石,各曹改称尚书,轶比两千石。
这样下属州刑曹便顺理成章提为千石,郡刑曹为六百石,县级为四百石。
黄琼一直冷眼旁观,眼见得袁盱眨眼间变成了与三公并列的朝廷大擎,再看向高居御座之上的少年天子,不由得心中一寒。
罢朝时,许多大臣都围住袁盱恭贺,黄琼也含笑走过去,拱手道,“袁公今日真是风光无限哪。”
袁盱一笑,二人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面子上却不得不顾着,大方回了一礼。
“承蒙皇帝厚爱,盱甚是惶恐,还请太尉以后多行方便。”
“哈哈,好说,好说。”
黄琼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便拂袖而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廷尉穆迁笑吟吟地上前恭贺袁盱,心中顿时怒气横生。
这些个见利忘义的家伙,左右逢源,就没几个靠得住的。
回到太尉府,才刚坐下,便陆续有十几位臣子过来拜访,这些人都属于太尉府属官,对于今日尚书台……
不,从今天开始,袁盱已经有资格开府,所以不再是尚书台,而是尚书府了。
从前有大将军府,如今俨然又成为了四府并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