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伦低头看着溅满猩红的白色袍衫下摆,面目呆滞道:“刚进城就去见窦仪?这李延庆恐怕真是冲我们来的......”
上月初,窦仪刚刚赴任,就开始着手调查十阿父们的不法行径。
身为洛阳地头蛇,十阿父对此自是了然。
可十阿父拿窦仪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十阿父固然跋扈,可那也只是对普通百姓才敢放肆,他们可不敢真对朝廷的封疆大吏下手。
他们当时以为朝廷是动真格了,还战战兢兢了好一阵子。
可过了半月,窦仪就偃旗息鼓了。
他们以为是朝廷动手制止了窦仪,为此还弹冠相庆,终夜畅饮。
可昨日,李延庆这位新任监察御史的入城,又再度勾起了十阿父的恐惧。
窦仪是文官,而李延庆名义上虽也是文官,可他的背后是李重进!
文武之争,朝廷可能会出手调和。
可若是武官间的内斗,朝廷还会出手调和么?朝廷怕是会乐见其成!
王爽转过头,对韩伦色厉内荏道:“他就算真想对我们动手,又有何惧?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御史!连窦仪这等留守都掀不起风浪来,他李延庆又能如何?”
话音刚落,王爽看着韩伦呆滞的模样,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李延庆此番也许是冲着韩伦来的,如果他只是要对韩伦动手,那自己与李延庆并不一定是敌人,韩伦为何一直着重强调“我们”?他难道是有所察觉......
“我以为,我们不一定要与李延庆为敌,他也不一定是来对付我们的,留台的三个监察御史我们不都打点好了么?再多一个李延庆也无妨。”韩伦出声打断了王爽的思绪。
王爽思绪被断,略感不爽,眯着眼,视线在韩伦身上转悠:“那,是请客?还是...”
韩伦看着自己脏污的袍衫,并未注意到王爽的视线,点了点头道:“对,先请客,看能否谈妥,若是能谈妥,就无需大动干戈。”
“你这主意不错,还是先谈谈,试探下他的来意。”王爽笑了笑,双眼眯得更紧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安排。”韩伦打定主意,立刻起身,朝院门走去,他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看着韩伦消失在院门口的枯瘦背影,王爽小声嘀咕道:“这么急?看来他是有所察觉了。”
一旁的仆役没听清楚,赔笑着问道:“阿郎有何吩咐?”
王爽瞥了仆役一眼,吩咐道:“立刻备车,我要去柴府,你给王重霸送个口信,让他也速去柴府。”
......
西京留守府的书房中,李延庆正在向窦仪描述他的“四步走战略”。
李延庆与窦仪隔着书桌对坐,伸出右手食指道:“这第一步,便是造势。”
窦仪右手肘撑在桌上,上半身向前微倾:“造势?如何造?造什么势?”
李延庆徐徐说道:“我们要在两京,传播十阿父的种种恶行,将其罪名公之于众,弄得人尽皆知,朝廷明明知道却一直掩盖,我们要让朝廷盖不住,这就是造势。”
“原来这就是造势。”窦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那第二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