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客厅的陈设很是简单,靠北正中一张小几,两把木靠椅分列两侧,其下还设有两排共四把座椅。
李延庆与高锡随范质入到客厅,两人很自觉地坐到最南端的两把座椅上。
范质缓步到最北端的靠椅前,并不着急坐下,转过身看着两名年轻后生,微笑道:“三郎,你是否还在疑惑,我为何要将天福(高锡的字)也叫进来?”
李延庆看了眼对面的高锡,回道:“原本是有些疑惑,但下官已经想通了。”
“哦,你已经想通了?”范质语气中略带好奇,旋即笑道:“那还不快说来听听。”
李延庆顿了顿,整理一番思绪,回道:“天福兄曾任河南府推官,执掌西京刑名,对洛阳的情形可谓了如指掌,在开封,应当无人比他更了解十阿父,相公让天福兄与会,想来是要让天福兄介绍一番十阿父的详情。”
河南府、西京,在此时都是洛阳的别称,河南府是行政单位,与州平级,西京则是洛阳作为陪都的象征称谓,最高长官为西京留守。
此时的河南府下辖十八县,在周朝是数一数二的大州。
高锡曾在前任西京留守王晏麾下效力,任河南府推官,因谏匦上书,遭到王晏陷害,被夺官流放西北,幸得范质提携,才得以重新启用。
范质此前并未透露过这场商谈的内容,但李延庆看现在这阵势,就晓得范质是对横行洛阳的十阿父有想法。
“你说的不错,其实早在两年前,王晏初任西京留守,十阿父刚开始为恶,天福就向我禀报过此事,但圣上当时即位不久,我朝内外纷乱,对此实在无能为力,如今时机已到,是该还洛阳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范质的回答,算是坐实了李延庆的猜测。
同意李延庆上门拜访,又特意找来刚回京的高锡,范质就是想挫一挫十阿父的锐气。
是的,范质的目的,只是想压制十阿父的气势,稍挫其锐气,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收敛几分,压根就没想过能彻底根除这帮毒瘤。
毕竟,十阿父的头目柴守礼是当朝皇帝的生父,没有人胆敢对他动手。
除柴守礼外,十阿父的其余成员,其子都在朝中身居高位,赫赫有名。
强大的人脉加持,才是十阿父在洛阳为所欲为的底气,而且至今无人敢加以指摘和干涉。
范质以天下为己任,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十阿父残害洛阳百姓。
但两年前王晏刚当上西京留守,他只是对十阿父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没犯下大错的情况下,朝廷也不好将他调离洛阳。
如今,两年之期已到,在范质的牵头下,朝廷无需任何理由便可将王晏调离洛阳,换上文官窦仪,开始着手整顿十阿父。
范质轻轻抚着长须:“陛下与我,都不忍洛阳百姓再受荼毒,但你们应当明白,这十阿父不易对付,陛下的意思,也是以敲打告诫为主,不宜大动干戈。”
“不过。”范质话风一转:“三郎的猜测虽对,却并不完整,我将天福叫进来,可不只是这点目的。”
范质这番话带着明显的考校意味,李延庆自然也是有备而来,很快回道:“天福兄如今正赋闲,想来相公是想将天福兄派去洛阳,与下官一道协助窦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