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两人一个摇身成了西京洛阳的市长,一个当上了经史最高殿堂弘文馆的馆长,有生之年都有登上相位的希望,简直拥有光明的前途,跟李延庆先前的猜测完全背道而驰。
奇了怪了,这两人惹得郭荣震怒,招致郭荣的厌恶,结果事情才过去一个月,两人就接连升官,担任的还都是一等一的要职。
李延庆心中冒出一个想法:莫非是范质从中发力,不但保住了两人,甚至还给两人都安排了好差事?
确实极有可能,范质没帮三名御史说话,这三就倒了霉,同样是征粮失败的窦仪与薛居正,因为有范质从中斡旋,不但没有被免职,反而还升了官。
可若真是如此,那范质的能量未免有些太大了,大到令人害怕。
是的,李延庆有些怕了,难不成范质在悄无声息间,就攫取了巨大的权力,大到能迫使郭荣提拔不喜欢的官员?
这未免也太吓人了,范质此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攫取的权力?
李延庆忽然有一种被人在暗中注视的错觉。
文官与朝廷的公文往来,都必须过政事堂之手。
负责文官考核的考功司、负责文官任免的铨选司,负责督查各州的判官,都直接对政事堂负责。
也就是说,若范质有心,完全可以掌控周朝所有文官、监察周朝所有州县。
明明是大夏天,李延庆背后却冒出丝丝冷汗,他连忙给黯淡的油灯添了一勺油。
屋内顿时亮堂了不少。
盯着明亮的火光,李延庆否决掉范质已经能左右国家的危险想法:这绝无可能,郭荣向来独断专行,不可能甘于范质的摆布,也不可能让范质拥有如此巨大的权柄。
朝廷分立三相,就是为了削弱首相的权柄,范质绝不可能独掌政事堂所有权力,也不可能在朝中拥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窦仪与薛居正两人的升官想必另有隐情。
李延庆决定致信父亲,好生问问他对朝中变故的见解。
为此,李延庆先是收拾了一番桌面,将密信与乌衣台的汇报全部锁入柜中,静下心,磨墨提笔。
夜深人寂,信已经写好,并交给了李石。
明日城门一开,这封信就会送往寿州。
李延庆脱去多余衣物,平躺在竹席上,望着黑漆漆的房顶,难以入眠。
也许,并非范质手眼通天,而是文官势力在膨胀,郭荣不得已做了一些妥协与让步...李延庆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越想,李延庆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如果按照历史走向,后周之后的下一个朝代是北宋,而北宋正好就是文官的盛世。
可后周毕竟还是武将的天下,几乎所有地方州郡的长官都是武人,地方文官大多屈居于武将的幕府之内。
只有在开封,文官才能勉强压住武将一头。
等等,窦仪不就是以文官之身担任的地方长官么?知西京留守事...知州这种差遣是何时出现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