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大营的冲天火光,彻底点燃了寿州城的气势。
城池被围半年之久,城外黑压压的周军营寨就如同烈日般炙烤着寿州兵民。
这场胜利如同久旱甘霖,滋润了城内兵民们干枯的心田。
病重在床的刘仁赡,听闻长子平安归来,周军攻城器械被焚毁,顿觉精神大振,病痛也缓和了许多。
“好啊,太好了。”刘仁赡起身靠坐在床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寿州城,还能守住,还有希望!自己没有愧对朝廷,愧对祖宗!
突然,感受到胸口一阵气闷,刘仁赡右手捂嘴,剧烈咳嗽起来。
“阿郎,奴婢这就去请郎中来。”一旁的侍女慌了神,转身就要离开。
“不必了。”刘仁赡又咳了两声,虚弱地说道:“立刻去将四郎叫来,我有要事找他。”
约莫一刻钟后,三子刘崇谏进到卧房内。
刘仁赡生有三子,长子与三子在寿州参军,次子从文,在江宁府为官,同时也兼任人质。
刘崇谏虽是刘仁赡的第三个儿子,但在他这一辈排行第四,故称四郎。
刘仁赡有个已故的哥哥刘仁规,还有个已故侄子刘崇俊。
第一任寿州节度使是刘仁赡的父亲刘金,死后传给刘仁规,再传给刘崇俊。
刘崇俊早亡无后,节度使的位置最终落到了刘仁赡的头上。
刘家四代人执掌寿州近五十载,州军中的重要职位皆由刘家人担任,刘仁赡说是寿州地界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四郎刘崇谏目前负责寿州南门防务,麾下有一支精锐的斥候部队。
“阿爹,你找我?”刘崇谏生得高大壮实,但两只眼睛却极小。
“周军骤然遭袭,守备必然松懈,你立刻派二十,不,三十名信使南下,务必要告诉朝廷,寿州还在朝廷手中,请朝廷切莫放弃寿州!”刘仁赡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罢已是气喘吁吁。
听出父亲话中的不甘与沉重,刘崇谏不敢怠慢,高声回道:“是,下官这就去。”
在父亲同时也是上司面前,刘崇谏不以儿子自居。
刘仁赡左手掩嘴,再度轻咳两声:“事不宜迟,快去吧。”
刘崇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到儿子阖上房门,刘仁赡颤抖着摊开手掌,手心是一滩深红透黑的淤血。
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但祖宗基业决不能毁在自己手中...刘仁赡咬紧牙关,从床上爬起。
周朝派来劝降的使者多达六批,全被刘仁赡给砍了。
若是投降周朝,刘仁赡自然还能担任节度使级别的官职,但依周朝惯例,这节度使的位置是没法传给后人的。
守住寿州城,不光是对朝廷负责,更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基业,这也是刘仁赡心坚如铁的原因。
刘仁赡要亲自去迎接归来的勇士,他还要趁此良机,在全军将士,以及全城百姓面前宣讲,振奋士气与民心。
为此,他还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