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看过奏章,当即大怒,要将郑翰、高锡一干人等押到寿州大营斩首示众,以震慑淮南宵小,却被急忙赶来的范质劝住。
一番争论过后,原本要被处死的高锡就成了戴罪立功之身,只需挨区区五十杖即可脱罪,除高锡之外的罪犯,则由安守忠押解到寿州大营公开行刑。
由于安审琦出兵声援周朝,安守忠最近很得郭荣信赖,又正好在殿前司担任都头,麾下有一百精兵,足可承担押解之责。
不过争论的具体内容并未传出,安守忠也不知道范质是如何劝住郭荣的。
“我早就晓得这高锡是范质的党羽,却没想到范质竟会如此死保高锡。”李延庆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何范质会死保高锡。
难道就因为高锡曾是十三岁中进士的神童,范质因此对他惺惺相惜,无论如何都要保他一命?
李延庆不觉得范质会因为这般肤浅的理由就死保高锡,但他又想不到别的缘由。
安守忠温言劝慰:“这事就此揭过吧,范质现在颇得圣眷,圣上对他是言听计从,我觉得还是避其锋锐为妙,兴许还能借此让他欠你们李家一个人情。”
“也只能如此了。”李延庆不免有那么点气馁,但旋即就再度振奋起来,并将高锡之事抛诸脑后:高锡作为官员,既然生出贪念,那就已经是废了,往后即便有范质帮扶,估计也没多大前途,区区废人,没必要让他来扰乱自己的思绪。
安守忠适时地转换话题:“三郎你此番立下大功,朝廷的赏赐可着实不小,令我羡慕不已。”
李延庆对赏赐并无什么期待,淡然道:“无非是升官罢了,我猜是官升一阶。”
安守忠点了点头:“正是官升一阶,你原来的本官是匠作监丞,如今已升为著作佐郎,不过差遣依旧是滁州推官,要等下次归阙,才能提升差遣。”
“没什么用,还是从八品罢了。”李延庆对这所谓的赏赐嗤之以鼻。
从八品又分为从八品上,以及从八品下。
文官途径一共三十七阶,每升一阶都极为困难,非进士科出身者,三年六考皆优才能升一阶。
也就是说,一名普通出身的官员,不光三年间一丁点错误都不能犯,还得连续三年政绩优秀出众,才能升一阶。
不少文官其实一辈子都难升一阶,只有在去世的时候,才能被朝廷追赠一阶。
李延庆依靠荫补加明法科入仕,一开始就是二十七阶的将作监丞,官居从八品下。
升官一阶之后,到了二十六阶、从八品上的著作佐郎,其实已经抵达了许多文官一辈子的顶点。
因为往上第二十五阶,便属于正八品的“朝官”范畴,绝大部分文官毕其一生,都没法越过第二十五阶的坎。
朝官顾名思义,就是能上朝听政议事的官员,每日都需入宫常参,每逢大朝会还能一睹皇帝的尊颜。
如今的周朝,文官数量超过四千,官阶在朝官以上者不过两百人出头,朝官的人数由朝廷严格把控,升上朝官的难度可想而知。
见李延庆情绪不高,安守忠连忙说道:“三郎你今年才十八岁,已抵达不少官员一辈子的巅峰,前途可谓广阔无边,将来必能出将入相。”
出将入相?安兄你未免太小瞧人了,待到局势风云变化,定要让你目瞪口呆...李延庆脸上泛起笑意:“多谢安兄,我心中宽慰不少。”
“这就好。”安守忠突然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舍妹托我带给三郎的信件。”
将信递给李延庆,安守忠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三郎,看不出来啊,你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却能夺得我那妹子的欢心,她小性子甚多,我这个做哥哥的都捉摸不透。”
李延庆接过信件并未当即拆开,而是小心收入袖内,戏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在国子监这一年可没白读。”
谈及私事,屋内的氛围霎时轻快了起来,一扫方才的阴郁。
安守忠顺带用手肘顶了顶李延庆的臂膀:“家父似乎有意今年年末亲赴开封,那时候你也应该卸了滁州推官的差遣,届时,咱们就能成为亲家了。”
安审琦要入京了?这恐怕不是为了与自家成亲而来,安守忠这般轻描淡写,是真没理会其中深意,还是故作轻松?李延庆配合安守忠的语气,调笑道:“说实话,我觊觎你家妹子挺久了,我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好啊三郎,你装了这么久的假正经,终于本性毕露,我会叮嘱念儿,婚后定要好生看管你,若是放任你问柳寻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哦哟,你这么清楚,我看你很是精通此道,等回京,我就上你家告状去。”
“三郎,你这就会错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