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陈觉已然失去了理智,压根就不听劝。
若是不能保着李璟的心腹陈觉安然撤退,林仁肇自忖难逃一死,他余光察觉到有弩箭向哨塔袭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抱紧陈觉,一跃而下。
就在林仁肇跳下哨塔的一刹那,两支弩箭就钉在了陈觉方才的立足之处。
林仁肇头也不回,右手夹着仍旧念念叨叨的陈觉,头也不回地向南狂奔。
又过了一个时辰,唐军本营内,便再无一个活着的唐军士兵。
张永德为每一颗唐军头颅开出了五贯的赏钱,此战周军共消灭五千唐军,余下两万唐军都向南逃窜到长江边上,乘坐船只逃去了河对岸。
一路追至江边的赵匡胤,也只能望江兴叹。
不过唐军逃得太急太快,营中的存粮以及箭矢甲胄等辎重,都成了周军的战利品。
“殿帅,营中共有存粮一千八百石,箭矢二十万支,甲胄不多,能用的只有三千具。”副将整理完收获,来帐中向张永德汇报。
“这伪唐也不怎么富庶嘛,竟然就一千八百石粮米。”张永德靠坐在原本属于陈觉的楠木坐榻上,心情甚是舒畅。
副将回道:“听俘虏说,大部分存粮都在六合县的唐营内,可惜被唐军撤退时一把火烧了。”
“确实有些可惜,我军现在最缺的就是粮米。”张永德接着问道:“对了,捷报发出去了么?”
“发出去了,一份径直送往寿州大营,另外滁州与扬州也各发了一份。”
......
下午申时末,两骑快马冲入滁州城,带来了六合县的捷报。
马崇祚手持捷报,嘴角洋溢着欢笑,快步走进推官衙门的耳房:“李推官,大好消息,张殿帅在六合县外大破唐军,斩首五千,俘获大量粮草辎重,唐军已仓皇逃过长江,几个月内恐怕都无力北顾。”
这些日子马崇祚茶饭不思,一直忐忑于六合县的大股唐军,做梦都会梦见唐军杀入滁州城,如今这把悬在心头的利剑一夕去除,令他振奋不已。
一收到捷报,马崇祚就亲自来推官衙门报喜。
“滁州大捷?这可是大好事。”李延庆当然也高兴,但他不像马崇祚这般激动,周军的大胜他早有预料,毕竟统兵的是张永德与赵匡胤。
李延庆走到马崇祚身前,微笑道:“有此大捷,咱们滁州面临的不少难处,也会随之迎刃而解。”
“正是如此啊,滁州浮动的民心总归能安稳些。”马崇祚瞥见耳房内无人,低声道:“迟迟收不上来的买官粮,应该也能收上来了。”
李延庆轻轻点头:“知州所言极是,等会我就派人去府库知会陶参军一声,让他早作准备。”
就在此时,推官衙门里,归属两名孔目官的房间,房门被推开一条细缝。
李延庆与马崇祚都有所觉察,彼此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未多时,守将韩重赟的亲卫也来到推官衙门,请马崇祚与李延庆去军中议事。
昨夜韩重赟领兵马星夜南下,赶赴全椒抄灭郑家。
不过郑家早已人去楼空,但走得很急,海量铜钱以及不少值钱的家具都没能带走,韩重赟将郑家几处庄园洗劫一空,封存了郑家的房产与良田后便返回滁州城。
因为随行多了几十辆运送财货的马车,韩重赟返程耗时骤增,半个时辰前才抵达滁州城。
“六合县的捷报,两位都看过了吧?”韩重赟端坐于一张豪华的花梨木坐榻上,一看就晓得是南唐的流行款式。
这坐榻才从郑家抢回来,就坐到了自己屁股下,这韩重赟倒是对自己的贪婪毫不遮掩...李延庆若有所思,跟着知州马崇祚齐声回道:“已经看过了。”
“张殿帅随捷报还给某发来份军令,让我押运些酒肉去六合县犒赏大军。”韩重赟看了眼马崇祚,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李延庆的身上:“所需不多,美酒一千坛,肉食一万斤即可。”
这叫不多?李延庆真想带韩重赟去府库里看看,都快能饿死老鼠了!而且肉这种难以保存的东西,如何能短时间变出一万斤来?
马崇祚赔笑道:“韩刺史,这美酒还好说,但一万斤肉食恐怕难以...”
话音未落,韩重赟就粗暴地打断道:“某不管这些,明日午时前,某就要看到美酒与肉食,军中将士艰苦奋战不就是为了保护滁州百姓么?区区点酒肉,莫非滁州百姓负担不起?”
李延庆依旧维持平和:“一千坛美酒,搜尽府库应当可以勉强提供,但一万斤肉食,则需要韩刺史帮个小忙。”
韩重赟当即提高声调:“哦,如何帮忙?”
李延庆拱手道:“举手之劳罢了,韩刺史此番抄灭郑家,那郑家在全椒县的三千多亩耕地,可否由州衙来治理?”
“耕地交给州衙,肉食就能到位?”韩重赟皱了皱眉。
其实按照州衙与韩重赟昨夜的约定,郑家的浮财归韩重赟,三千五百亩耕地归州衙。
李延庆计划用这批耕地,换来娄、戴两家的支持。
但韩重赟回城之后并不打算将耕地交给州衙,他看上了那几千亩耕地中即将成熟的粮食,再有半个月,这三千五百亩耕地就能产出五千余石稻米,若是献给朝廷,必然能在功劳簿里记上一笔。
李延庆看出了韩重赟的贪念,深知不付出点什么,韩重赟是不会痛快交出耕地的。
至于一万斤肉食?也就一百头肥羊罢了,想必娄、戴两家会乐于承担的。
李延庆笃定道:“正是如此,只要刺史将耕地转交给州衙,一万斤肉食明日就能到位。”
未来的功劳,还是现下张殿帅的命令,两者孰轻孰重,韩重赟还是分得清的,未经深思他就回道:“那就依推官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