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是朱元和边镐当主将么?”李延庆省视着娄斌的双目。
娄斌不敢直面,微微低头:“下官也感奇怪,但确实就是这两人为将。”
“行,我明白了。”李延庆点了点头:“若无它事,就下去吧。”
情报已经送达,娄斌知趣地回道:“是,下官告退。”
待到娄斌离去,李延庆立刻磨墨提笔,铺开白纸,将南唐北上援军的情报誊抄其上,叫来候在外头的自家护卫,让他立刻将信带给李石,再由李石安排人送往寿州。
州衙之前胥吏短缺,李延庆干脆以公谋私,安排了几名亲信护卫来顶替空缺,即可贴身保护,又可传达讯息。
将信送出后,李延庆靠坐在椅上,陷入了深思:唐主李璟到底是出于何等目的,派了这四人领兵?李景达和陈觉这两人暂且不说,无非是用来监视军队的亲信,但朱元一介书生,边镐一介菩萨,怎么说也不该让他两来当主将啊?
莫不成,南唐缺将至此,朝无良将,只有此等人可堪领兵吗?
还是说这是南唐朝政倾轧的结果?
江宁城市井皆知,南唐朝政倾轧极其严重。
所谓北有冯道,南有齐丘。
南唐朝中有一颗参天大树,名为宋齐丘,此人今年已过古稀,为官四十载,乃是南唐开国皇帝李昪的幕府元从,实际掌握相权长达三十余年,目前虽已告老还乡,但通过遍及朝野的门徒党羽,仍旧在暗中影响着南唐时局。
三月中旬乌衣台的密报就表明,宋齐丘已被李璟紧急召回江宁府,目前已重新执掌朝政。
以宋齐丘为首的宋党,遍及朝堂,牢牢把持朝政。
枢密使陈觉;枢密副使魏岑、查文徽;翰林学士冯延巳、其弟中书舍人冯延鲁,皆是宋党骨干。
此五人串通一气,架空相权,合掌朝政,又被南唐朝野蔑称为“五鬼”。
当初在滁州担任监军,力主撤销把浅的吴廷绍,也是宋党的一员。
多亏了南唐撤销把浅,李谷当初才能轻而易举地在淮河上搭设浮桥。
而宋党之所以能够把持南唐朝政,不光因为宋齐丘树大根深,还因为他们能够满足国主李璟的需求。
李璟此人好大喜功,希望能尽可能地扩大南唐版图,屡次对外用兵,接连攻灭了闽国与楚国,还大肆营建寿州、濠州等淮河南岸重城的城防设施。
作战要钱,修城防也要钱,宋党不光能在政策上支持李璟的大国梦想,还能够巧立名目强征赋税满足李璟在经济上的需求。
淮南地区之前的“博征”政策,就是出自宋党之手,吴廷绍撤销把浅,也是为了节省开销。
加之不少宋党成员是当初李璟还未登基时,由宋齐丘安排到李璟身边的亲信。
譬如陈觉,就是经由宋齐丘的安排,给李璟当了几年老师,吃了大败仗仍旧官运亨通......
李延庆梳理着关于南唐朝政的情报,不由感慨:这宋党,倒有些像是明朝嘉庆年间的“严党”,两者都是有一名为官几十载的核心首领,也都是皇帝为了掌控朝局、剥削百姓而重用的工具党派......
如今,南唐北上援军如此荒谬的领兵主将,很有可能就是宋党从中操纵的结果......
而根据情报,南唐还有一个名为“孙党”的党派,党首为孙晟,此党也是历史深远,李昪时期就已存在。
不过此党力主自保江南,不希望南唐与中原王朝开战,也就是所谓的“鸽派”,与“鹰派”宋党水火不相容,同时也遭到了现任唐主李璟的排斥。
李谷在南唐的密友韩熙载,就是孙党的骨干成员之一,去年还是铸币使,现在都被贬成地方闲散官了......
至于孙党的党首孙晟,现在还关在周军的寿州大营里,此人遭受李璟和宋党的双重排挤,三月底时被委任为使者,来向郭荣求和,但南唐给出的条件太差,郭荣一怒之下就将孙晟扣押,至今未还......
相比暂时和谐的周朝,这南唐朝局实在混乱不堪。
不过这对周朝来说却是好事...李延庆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小池塘上方正在捕猎的蜻蜓,心生展望:希望父亲能够把握住南唐援军主将拉胯的大好机会,彻底歼灭这五万南唐禁军,如此,拿下淮南将不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