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见李延庆脸上的一抹喜色,司徒毓不由问道:“三郎,何事如此高兴?”
与李延庆相处一年多,司徒毓自忖很清楚他的秉性。
在司徒毓看来,自己这位同窗最是不喜形于色。
即便李延庆过了明法试,司徒毓也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笑意。
可此时,李延庆的脸上却挂着很明显的笑容,这就令司徒毓很是惊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朝攻克了寿州城,捷报刚刚送到滁州。”李延庆笑着坐下,并提起筷子。
司徒毓歪了歪头:“攻克寿州城?这事值得你如此高兴么?”
你不对劲,很不对劲...李延庆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何意,你难道不明白寿州城对我朝的意义?”
“这寿州城,难道很特别?”司徒毓愈发疑惑了:“我记得,那寿州城已被我朝禁军团团围困,外无援军相救,攻克它不是早晚的事?我朝攻克扬州时,那我是真心高兴,那可是扬州!如今攻克区区寿州,有何可高兴的?”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仔细一想,又太没道理,原来你小子压根就不懂军事,我懒得与你辩驳,与你辩驳我感觉自己会变蠢...李延庆顿觉兴致全消,板着脸端起碗:“吃饭吃饭,吃完早点睡觉,明早继续出城搜集罪证。”
见三郎恢复了常日里的严肃模样,司徒毓这才安心拿起碗筷,继续用餐。
一桌饭菜已然冷却,李延庆吃得很不是滋味。
用完晚餐,李延庆返回自己屋中,摊开今日收集的证词,翻阅起来。
虽说州衙缺少胥吏的问题即将成为过去式,高兴归高兴,但李延庆作为滁州的主官之一,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翻阅着证词,李延庆不由又想起了寿州大捷:
真想不到,看似牢不可破的寿州坚城,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被周军攻克,父亲到底是用什么法子破的城?
而且这几日可是连日阴雨,攻城难度也是直线上升,周军驻扎在城外,受阴雨影响,士气应该也不会太高......
越想,李延庆就越觉得这捷报不太对劲,但又有朝廷捷报在,赵匡胤总不可能伪造一份捷报骗人吧?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赵匡胤连处决囚犯都不敢独断专行,肯定没有这个胆子伪造捷报,所以,这份捷报必然是由朝廷下发的真捷报......
也对,都有朝廷的捷报作证了,自己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寿州城定然是破了,自己还是先顾着眼前这些案子......一念至此,李延庆埋头继续批阅证词。
夜深时分,李延庆房中的灯光仍未熄灭。
两名黑衣人却靠近了李府的后门。
李石匆忙赶到自家郎君房门前,轻轻敲门:“郎君,邓二来了,还带来了方志和。”
“方志和来了?”李延庆腾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速速将他们带来。”
来得好啊,我朝攻克寿州的捷报,正需要传到江宁府去,方志和来得正是时候!李延庆不由有些激动:这就是好事成双么?
过了片刻,李石领着方志和与邓二进到屋中。
一进到屋中,方志和与邓二躬身行礼:“属下见过郎君。”
半年多不见,方志和还是熟悉的模样,李延庆先是打量了他一眼,旋即扶起两人:“无需多礼。”
说罢,李延庆对李石吩咐道:“快搬椅子来。”
三人各自落座,李延庆坐在书桌后,方志和与邓二分坐其下,李石则在屋外把风。
李延庆关切地问道:“方三啊,在南唐这半年多,可还习惯?”
方志和家中有两位兄长,在家中排行第三,拱手回道:“属下以前就在南唐待过几年,倒也还算习惯。”
“嗯。”李延庆轻轻点头,又问道:“最近江宁城中情况如何?”
“江宁城目前已实施宵禁,常日里也有兵丁巡逻,最近正在大肆抓捕北方商人,郎君交给属下的商铺也没法继续经营,幸好属下和弟兄们都学会了江南口音,倒也不怎么惧怕兵丁。”
方志和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李延庆能够听出,最近几月方志和等人在江宁城中面临的惊心危局。
李延庆心中思绪纷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辛苦你们了。”
方志和沉声道:“属下与弟兄们本是戴罪之身,遭官府通缉,如今受郎君恩德,父母家小皆可安定,我等皆愿为郎君效命,不觉辛苦。”
“好好好,等南唐事了,我一定重赏你和弟兄们。”
“多谢郎君。”
寒暄一阵后,进入了正题。
李延庆提出了他目前最想弄明白的问题:“南唐最近可有发兵北上的迹象。”
方志和想了想,回道:“江宁城中,出兵北上的呼声很高,但南唐朝廷目前似乎并无出兵的迹象。”
“南唐朝廷并无出兵迹象?”
方志和语气笃定:“正是,而且吴越国已经发兵常州,目前正与南唐在常州城激战,短时间内,南唐应该无力出兵北上。”
“吴越国出兵了?”李延庆心中暗暗惊呼:这下子,就不是双喜临门,而是三喜临门了。
......
寿州大帐中,郭荣正在吃宵夜。
最近寿州攻城不利,郭荣的心情就像是帐外的天气——阴云密布。
心情糟糕之下,郭荣的胃口也很是不佳,最近几日都没吃几顿正经饭,往往吃上三两口就撤下饭菜。
昨夜李重进献上良策,郭荣立刻招来诸位重臣商议,诸臣皆认为可行。
郭荣顿觉堵在心头的一团闷气烟消云散,胃口也随之大开,今日甚至都吃上了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