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战乱的滁州城疮痍满目、百业凋零。
城中近一半房屋毁于周军与南唐军的巷战,居民中的三成也逃离了滁州城。
战争过去都快一个月了,街道上还依然残存着不少瓦砾木块。
位于滁州城西门,朝天门旁的丰泰粮铺,铺门大开,其内一片狼藉,一应事物都被砸了个稀烂。
这丰泰粮铺并非毁于二月底的兵祸。
因为传闻这丰泰粮铺是周朝人所经营,早在去年十一月中旬,当周朝侵略南唐的消息从寿州前线传来时,愤怒的滁州市民就提着各式器具冲进了丰泰粮铺。
不过丰泰粮铺当时早已是空空如也,其内既无人,也无粮,只有一些搬不走的笨重粮柜。
市民们便将怒火发泄到了无辜的粮柜和木门上,甚至就连地上的青石地板都未能幸免,被砸得到处是坑洞。
天色昏黑,一名头戴斗笠、身穿褐衣的壮实男子缓缓经过粮铺门口,转头瞥了眼字迹模糊的粮铺门牌。
抬头看了眼半圆月盘,斗笠男子就着月光穿过一条条萧瑟昏暗的街道,来到了位于滁州城西北的一处四进宅邸旁。
绕到宅邸后门,斗笠男子张望一番四周,抬起手,轻敲三下房门。
门内传来一声:“何人?”
斗笠男子压低声调:“寂静小园中,忽有乌衣至。”
后门悄然打开,斗笠男子闪身入内。
李延庆吃过晚饭,正在屋内翻阅囚犯们的名册。
房门忽然被敲响。
“郎君,滁州办事处队长邓二求见。”
听到是李石的嗓音,李延庆将名册收入抽屉,回了句:“带他进来。”
片刻之后,邓二走入屋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躬身道:“属下邓二,见过郎君。”
李延庆双手十指交叉抱拳,撘到桌上,微笑着问道:“邓二,前年还是我做主,将你调到南边来,南边的菜式可还吃得惯?”
邓二憨然一笑:“回郎君,刚来淮南时,属下不太吃得惯这边的菜式,经常腹泻,那会路都走不稳,现在倒也慢慢习惯了。”
“那便好。”李延庆又问道:“去年十一月,你们办事处遭受的损失大不大?正常的情报工作是否有受到干扰?”
乌衣台在淮南地区的办事处,有两处遭到了当地人的围攻,那便是寿州和滁州办事处。
邓二面色一肃:“当时情况凶险,不过好在上头提前下发通知,所以并未有人员损失,只是丰泰粮铺遭到了抢掠,我们滁州办事处的八个弟兄全都安然无恙,目前全员待命,郎君只管吩咐便是。”
“很好。”李延庆轻轻点头:“你们现在与扬州、江宁府两地办事处的联络情况如何,还能快速传递情报吗?”
邓二低头回道:“与江宁府办事处的联络已经无法定时完成,有时要三四天才能传来一份情报,但与扬州的联络还能做到两天一次。”
“江宁府么...”李延庆思忖片刻后说道:“这也没办法,想来南唐加大了对长江南岸,以及江宁城内部的管控力度。”
“确如郎君所言,七日前,南唐朝廷已经禁止所有民间船只穿行长江,江宁府办事处仍能传递情报到滁州,靠的是方队长游过长江送来情报。”邓二嗓音有些低沉。
南唐朝廷的封江政策在李延庆的意料之中,不过方志和如此之生猛,确实超出了李延庆的想象。
方志和实在太可靠了......李延庆吩咐道:“下次方志和再来滁州传递情报,带他过来见我。”
邓二欣然应道:“是,郎君。”
“目前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做,去滁州各地,找到原来在官衙里做胥吏的人,不要惊扰到他们,给我一份名单就行。”
李延庆打算在恢复滁州秩序上尽一份自己的能力,这样也能减轻自己这个滁州推官的负担。
......
第二日一早,司徒毓卯时刚过就爬起床来,这还得多亏了隔壁街公鸡的帮助。
穿着白色常服进到院中,李延庆已经在练习挥刀了。
李延庆听到身后开门声,并未停下手头动作。
司徒毓伸了个长长懒腰:“三郎,你府上这么多壮如牛的护卫,还花功夫练习刀法作甚?”
“感兴趣,练着玩玩罢了。”李延庆收刀入鞘:“昨晚睡好了没?今日你的任务可不轻。”
“睡得还行。”司徒毓面色顿时垮塌下来:“你究竟给我安排了多少任务?”
“不多,只是去查取二十名囚犯的罪证。”李延庆放下刀,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珠:“这二十名罪犯皆是清流县人,我给你规划好了路线,你照着路线去找就行了。”
李延庆的审讯规划很简单,自己负责审讯监狱中的囚犯,拿到他们的口供。
司徒毓则负责赶赴这些囚犯的案发地点,结合名册上的告官者姓名,确定这些囚犯的罪状。
然后李延庆将口供与罪状对比核对,能对得上的,就按照罪状进行判刑,对不上的,则征召告官者到州衙,让两方对簿公堂。
这法子虽然还不够严谨,但毕竟州衙能够动用的人手实在太少,目前已是最实在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