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九的话在罗五心中陡然炸开,石破天惊,他无法想象,沉浸武艺接近三十年的项九,竟然会输给一个十三岁小孩。
“你当真输了?你确定,你不是有意让着他?”罗五还是不愿相信。
项九倒也很光棍地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有让着他,毕竟是个孩子,可和他对练了一阵后,他的棍法是越来越犀利,我必须使尽解数才能与他旗鼓相当,再后来,我就打不过他了,当然我是控制了力道的......”
罗五没等项九说完,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从你与他对练,到打不过他,统共是多长时间?”
“嗯...”项九撇过头想了想,回道:“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月。”
“所以,他只学了两个月的棍法,就比你强了?你确定不是两年?”罗五依然难以相信。
“我没记错。”项九摸了摸发丝稀疏的头顶:“真的,就只有两个月。”
罗五这时再也站不住了,当即转身往门口走去。
“你要干嘛?”项九叫住他。
“我当然是要去看看他的道行有多深,确认你有没有扯谎。”罗五头也不回,眼看就要到门口了。
其实项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罗五基本已经相信了,他清楚项九不是个撒谎的料,扯不出谎言来,但他本能地就想要去确认。
项九倒也不拦他,反而嗤笑了一声:“别去,你肯定不是他对手,别自讨苦吃了,再说了,现在他正在做饭,哪有功夫让你确认。”
这倒也是,罗五转念一想,又坐回到座位上:“不过,就算他武艺再高强,我也可以不收他,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项九不接罗五的话茬,将桌上倒扣着的两只瓦碗摆正,拧开酒葫芦,倒上了两大碗美酒。
“先喝酒,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项九端起碗,美滋滋地咂了一口:“这味就对了。”
装啥呢,不就是巷口摊子上卖的兑水淡酒吗?罗五喝了一小口,强迫自己放下酒碗:“你就不能一次说完吗,先说事。”
“行,先说事。”项九抿了抿嘴,凑到罗五身前:“你最近,缺钱花了吧?”
“这话什么意思。”罗五强自镇定,又喝了一口小酒:“我几时缺过钱了?”
项九笑了笑,当即就戳破了罗五的伪装:“我都打听过了,你前些天,接了个刺杀十人的大生意吧?”
“你从哪听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就行了。”项九觉得光喝酒不过瘾,从一旁的斗柜上拿来一个纸包,拆开,其内是满满一袋花生米。
罗五见到了花生米,眼睛都直了:“你还有这好东西,不早拿出来?”
“你先告诉我,这事儿是不是真的。”项九反手就将纸袋放回到斗柜上。
“是真的。”罗五倒也不隐瞒,对拜把子的弟兄也没啥可隐瞒的。
项九将纸袋丢到了桌上:“你以前可是从不接这种高危生意的,你肯定是缺钱了。”
“缺钱?我是缺钱了,怎么了?”借着轻微的醉意,罗五啥都敢说了,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倒出:
“难道不应该吗?这里三十多张口,甜水巷那边还有十多张,组织里又有二十多张,都等着我喂!这几年开封府管得愈来愈严,能接的生意愈来愈少,那能不缺钱吗?”
项九还是第一次从罗五口中听到这样掏心窝子的话,端起的酒碗不由又放回了桌上:“你心里的苦,我明白,一知道你接了那样的生意,我就全明白了。”
“你明白,你明白就好咯。”罗五仰头将一碗酒全都灌下。
“所以,你就带定哥儿走吧,他能帮你。”项九锤了锤自己残废的右腿:“要是有需要,我也能帮你。”
“你?”罗五瞥了项九一眼:“你这就算了吧,定哥儿我也不能收,我答应过他爹的,要让他有个正经活计,取个贤惠浑家,过上好日子。”
“可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项九轻声叹息:“十五年前的事情,早晚会重演。”
罗五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不论如何,定哥儿绝对不能当刺客。”
“别傻了,你要是死了怎么办?这几十号人都指望着你呢?带定哥儿走吧,他能保护你。”项九望着罗五,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怜悯,他能在罗五的肩膀上,看到大山一般的重担。
见罗五没吱声,项九又劝道:”一个人重要?还是几十号人重要?你自己掂量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