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低头靠坐在车辕上,嘴角叼着一根淡黄色的枯草,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脚下忙碌的蚂蚁。
偶尔,院墙内会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刘一就会抬头瞟一眼院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第一抹晚霞浮现在天边,刘一眼前的破旧木门随着“吱呀吱呀”的户枢摩擦声被打开。
董三牙阴沉着大肥脸从院内走出,身后跟着老仆,两人皆是双手空空,带进去的黑色布包已经不见踪影。
“回开封。”董三牙面容疲惫,嗓音有些低哑。
董三牙与人贩子头目牛八,就散伙费争论了整整一个下午,从日上中天到日暮西山,两人一直就在那间小小的斗室里争吵不休。
到最后,筋疲力竭的两人约定,黑色布包中的银两与地契归牛八,董三牙还需一次性支付给牛八价值两千贯的白银,牛八就带着弟兄回河北隐姓埋名,从此两方再无瓜葛。
老仆闻言,连忙走到董三牙的身边,就势要扶董三牙上车。
手都扶到了董三牙的大臂上,董三牙却突然稍稍用力挣脱了老仆。
“突然内急,我解个手。”董三牙步履瞒珊地走到了一处草丛边上。
随着一阵爽利的流水声,董三牙下半身快要裂开的某处终于是舒坦了。
“该死的牛八。”董三牙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低声咒骂着,这可是两千贯呐,简直就是一刀割在了董三牙的心坎上。
可董三牙不敢不给这笔钱,因为牛八手头握有大量董三牙的犯罪证据。
董三牙很肯定,牛八不敢也不愿意杀自己,因为牛八若是杀了自己,那他就只能得到那布包里的几百贯,这是他今日敢带着两个人就来城外见牛八的底气。
可他却不敢保证,牛八若是没能得到足够多的钱,就不会告发到官府去。
毕竟董三牙觉得牛八是个光脚的,而自己是穿鞋的,且自己的鞋子还很贵很厚实,他不敢打这个赌,就只能满足牛八的贪得无厌了。
“就当是花钱消灾吧。”董三牙自我安慰道,两千贯也就是自己身家的一成,若是能洗白自己的身份,这两千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董三牙不是没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他府上养着七名恶仆打手,开封城里也多得是愿意为钱卖命的亡命之徒。
牛八这次带着十弟兄一起来,就是为了防着董三牙这一手。
董三牙被迫打消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只能掏钱了事。
系紧腰带,董三牙返回到马车边,对着刘一问道:“这三日你都有空吧?”
董三牙府上并没有价值两千贯的现银,需要一些时日兑换,与牛八约定三日内给付。
“有。”刘一惜字如金。
“行,到时候我会叫你运点东西到这儿来。”董三牙深深地看了刘一一眼,见刘一神色如常,便在老仆的帮扶下上了马车:“回开封吧。”
董三牙的府上原本有两名跟随他十余年的车夫,一名车夫近日给董三牙运钱回老家了,另一名车夫又突然辞职不干了,董三牙只能再雇一名新车夫。
这刘一作为一个车夫,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些太过沉默寡言了,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董三牙瘫坐在车上,默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