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此事吴观颇为开心,对于陶文举这等酷吏,吴观自是极为痛恨。
如今李延庆的法子已经传播了出去,若是天下的节度使都能有样学样,那么天下也就没有了陶文举这等酷吏的容身之所。
李延庆闻言心中亦是欣喜,不过李延庆并不盲目乐观:“这确实是好事,可就怕一些节度使打着惠民的幌子,暗地里却是在发放高利贷。”
因为郭荣通过了宋州府衙递上的贷款方案,自然也难以拒绝河南其他节镇的同样请求。
同样的政策,由不同的人来施行,其效果可是会大不相同的。
李延庆之所以提出分期贷款的方案,是看在宋州有吴观、有窦侃这样心向百姓的官员主事,可在别的州情况并不一定会一样。
此时的藩镇虽然权力大减,但中央的旨意要贯彻到地方依旧极其困难。
李延庆和吴观伙同了窦判官和赵推官,在竹奉璘一事上,轻而易举就欺君成功,瞒下了事情的真相,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离开封仅二百里的宋州尚且如此轻松,那些偏远点的节镇可谓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了。
此时朝廷除了靠着军事优势能收上些赋税外,在其他的方面是极难监管的。
吴观闻言也冷静了下来,面带忧色:“是啊,就怕那些节度使别有用心。”
“所以我觉得还是削藩更好,要是天下藩镇皆除,朝廷的政令在地方能够一以贯之,对百姓总是有好处的。”李延庆不失时机地说出了自己对削藩的看法。
依照对历史的了解,李延庆知道北宋建立后,通过双重手段来监管地方,由文臣所担任的转运使,和由内侍武官所担任的走马承受。
依靠这内外朝的双重监管,北宋朝廷才牢牢掌控了地方。
而现在这些监察机构都还未存在,此时的郭荣要想了解地方的实情,竟然只能通过与回京述职的官员奏对来实现。
只要宋州府衙的三位主官达成共识,郭荣就只能得到虚假的信息,竹奉璘劫掠的船只摇身一变,就成了一般行商的船只。
李延庆接着说道:“只要朝廷能够建立完善的地方监察衙门,就能避免地方上的官员为所欲为。”
“削藩自有削藩的好处,这我也赞同,不过我还是坚持己见,反对当今的削藩,三郎也不用再劝我。”吴观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吴观站起身:“今日就到此为止,三郎就不用送我了。”
望着吴观默然离去的背影,李延庆心中感慨:要改变一个人固有的思维果然困难,特别是像老师这种,有自己的世界观的人,最是难以动摇。
吴观对于当今局势的认知,来源于他童年的经历,来源于父辈的教诲,也来自他自己的思考,已经相当地成熟,在吴观的心中自成逻辑,难以被改变。
李延庆坐在红木椅上思考再三,最终决定放弃对吴观的劝说,自己的老师是那种不撞南墙头不回的人,只有铁一般的事实才能改变他的观点。
“郎君,该用午餐了。”书房外传来铃儿清脆的呼唤。
李延庆推开房门:“铃儿,今日陪我一同用餐吧。”
铃儿俏生生地站在院中,闻言脸色微红,手也不知该往哪放:“这有违礼法,如何使得!”
看着铃儿惊慌失措的可爱模样,李延庆眉开眼笑,刚才的沉郁一扫而空:“现在节度使府是郎君我说了算,我说使得就使得。”
铃儿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若是吴书记知道了会把我赶走的!”
见铃儿的语气有所松动,李延庆乘胜追击:“吴书记不会知道的,你去让小妮子们把午餐端到一心院来,关上门我们俩吃就行。”
“这事不行的...”铃儿红着脸低下了头,声若蚊呐。
知道事情将成,李延庆故作凶狠:“你要是再不去,晚上我就把你给吃了!”
铃儿吓得马上捂着脸,迈着小碎步跑出了一心院:“奴家这就去!”
未多时,几位丫鬟就用朱红色的漆木盘端来了午餐。
六盘色香味全、荤素搭配的小菜摆到了院中的圆形石桌上,还有两大碗白米饭和两双包银檀木筷。
李延庆吩咐铃儿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你别站着了,快坐下吃。”
铃儿扭捏一番,欲语还休,缓缓地坐到了李延庆的对面。
“算账之事还顺手吗?”李延庆夹起了一块煮得香软的羊肉放入碗中。
见李延庆正经了起来,铃儿鼓起勇气拿起了筷子:“还可以,那边的工作很少,奴家并不忙。”
乌衣台此时刚建立不久,人也就那几个,自然没多少账可算。
“嗯,吃吧,不用客气。”李延庆锻炼了一上午,早就饿坏了,就着羊肉大口吃起米饭来。
铃儿好奇地夹起几颗米饭,小心翼翼的放入樱唇中,细细地咀嚼着。
“怎么,第一次吃米饭吗?”李延庆看着铃儿可爱的模样,不由笑道。
铃儿将口中米饭咽下才回道:“嗯,奴家以前从未吃过,都是吃粟饭和饼,米饭比粟米要甜。”
北方此时不种水稻,以小麦和粟米为主食。
“甜就多吃点。”
李延庆说完,继续大口吃起饭菜来,只觉得今日的胃口远比往常更好。
也不知是今日锻炼过多的原因,还是对面端坐着秀色可餐的铃儿的原因。
很快李延庆就风卷残云地消灭了碗中的米饭,看了看桌对面,铃儿碗中却还有大半碗米饭。
铃儿看了看李延庆的空碗,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延庆:“郎君我吃不下了。”
“给我。”李延庆伸出手,没等铃儿反应过来,就拿过了铃儿的碗。
铃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双手放在膝上,秀眸细细地打量着大口吃饭的李延庆,只觉得这位郎君似乎离自己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