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数月之前,柴兴下诏,改名为太乙书院。
太乙者,道也。书院何意,显而易见。
说来凑巧,柴兴下诏改名的日子,正好是王尘变成王尘子的日子。
百家中人最明白,这名称更替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势力消长。
百家中人更知道,欲访隐谷,先访此处。
但是,隐谷到底在太乙书院哪里,附近还是里面?知道的人实在不多。
否则,也谈不上“隐”谷。
隐谷主楼前,小径清幽,环境宁静。
一声重哼,击碎了宁静,破坏了清幽。
一位儒袍中年人奇道:“庞公因何愤恼?”
庞公用力晃着一份书折,本就挺苦的脸色倍增怒感:“冲远老弟,你专门过来就是给我看这个?还问我为什么愤恼?为了什么你不知道?”
名为冲远的儒袍中年人叹道:“墨修确实名不虚传,这一下宛如骨鲠在喉,让人有苦说不出,不求还不行……”
“程飞程冲远!”
庞公的脸色更垮,痛心疾首地道:“枉你又飞又冲,怎么就是飞不远呢?难道你也觉得老夫待客无礼?是自取其辱么?”
“隐谷难进,何况墨修。”
程飞笑道:“愚蒙浅见,庞公以考验待客,用意在衡其心性,量其智慧,有何资格迎娶青娥仙子?这不一下就试出来了么!”
庞公稍稍展颜,捻须道:“还是冲远老弟你最懂我。”
“柴老官人绝不能有事,尤其不能在我等眼皮底下出事,否则龙颜震怒,百害而无一利。”
程飞沉吟道:“偏偏当今这位墨修实在胆大包天,恐怕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没有隐里子的地位,蛮横无礼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隐里子还在世,我倒想当面问问他……”
庞公哼道:“怎么不把徒弟往好了教,专教些权谋捭阖之术。他是墨家,又不是纵横家。朝秦暮楚,反复无常,小人也。”
“庞公说的是,不过也可以理解。”
程飞听他色厉内荏,也不揭破,笑了笑道:“毕竟少主被废,流离蛮荒,不以纵横捭阖,何以腾云再起?荒废本学,偏门杂术,实在情理之中。”
“冲远老弟鞭辟入里,可不是荒废墨学,专研偏门了吗?”
庞公笑道:“依我看,如果他再继续逞凶斗狠,墨修一脉就算不断在他手里,数代之内也难有起色,不足为虑。就可惜拖累了青娥仙子。”
程飞哦了一声,问道:“听庞公的口气,似乎不再反对道墨联姻?”
“墨家向来口称非攻,实则好斗之极。以往还则罢了,现在他有本钱吗?有容乃大,过刚易折,天命已定,大势将临,螳臂当车,何其不智?”
庞公正色道:“我更怒其不争。虽然儒墨两家纷争不断,毕竟源远流长,我不忍墨修一脉断在眼前,总不能真看他被大势碾死吧?该抬手,要抬手。”
程飞微笑捋须:“庞公高抬贵手,颇有古君子风范。”
风沙这一耳光回得又快又狠又重,别说庞公,连隐谷都扛不住。这次想不认输都不行,偏偏庞公鸭子死了嘴巴硬,怎么都不肯服软。
不过,他能够到达此行的目的就行,没有必要揭庞公的老脸。
“冲远老弟谬赞,愚兄愧不敢当。青娥仙子有伏魔之威,亦有护墨之能……”
庞公看了程飞一眼,心里舒坦多了,笑道:“既然青娥仙子有以身护墨之意,老夫何必横加干涉,不仅恶了青娥仙子,还要落个赶尽杀绝的恶名。”
程飞附和道:“赶尽杀绝也确实坏了百家的规矩。”
庞公用力点头道:“没错,规矩最重要,绝对不能坏。”
程飞含笑道:“既然庞公不再反对,我这就去面见王尘子,许青娥仙子领墨修入隐谷?”
庞公颇有气势地大手一挥:“我没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