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署几个副主事各有背景。
总体分为少壮和老辈两派,细分更多。
他属于少壮派,其实在巡防署非常势弱。
如今大家众口一词,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正常事。
遇上不正常的事,正常人应该躲。
奈何他在这位置上,想躲躲不了。
李含章嘟囔道:“你还不是同意了。”
许主事不接话。事关巡防署高层的情况,尤其这种涉及高层内斗的事情,他不好向李含章透露,岔话道:“那位高主事的话,你都听到了?”
李含章瞄他一眼,笑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人家金枝玉叶,这辈子恐怕没受过挫磨,气性大,说话刺人很正常,未必对你有什么恶意。”
许主事瞧他几眼,无奈道:“当然没有恶意。她是在告诉我,她在江城没有利益纠葛,没有人情往来,不怕得罪人,如果办案期间遇上阻挠,她愿意出面解决。”
李含章好生尴尬,摸着后脑勺干笑:“你们在那儿满口官腔,我听不懂啊!”
许主事又叹口气,沉声道:“你我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是什么样人你应该清楚,你是什么样人,我心里明白。”
李含章收敛笑容,郑重点头。
许主事语重心长道:“你我现在同在一条船上,正值风高浪急,想要不被浪头打翻,必须齐心合力。”
李含章忙表态道:“就凭你我的交情,要我做什么你直说便是。”
许主事叫了声好,低下头一字一字斟酌道:“大家确实都意属你负责侦办此案,但是并不意味着侦办方向没有分歧。相反,分歧一定会很大。”
其实这也算官腔,不过李含章对这种官腔非常熟,立刻会悟道:“先查什么,后查什么,从哪里开始查,从什么人开始查。”
许主事露出满意神色,李含章为人处世确实不太行,确是查案的一把好手。
立刻抓住了重点。
他不再废话,直接问道:“你觉得你应该从何处着手?”
李含章想了想,回道:“三河帮。”
顿了顿,补充道:“莲花渡存放私盐的仓库是三河帮的仓库,虽然这还不能直接证明这批私盐是三河帮承运,但是无论如何是绕不开的。”
许主事点点头,沉吟道:“坊间传言,这批私盐可能跟齐老将军的爱女有关,你对此怎么看?”
“坊间传言不可偏信。”
李含章正色道:“没有找到确实证据之前,传言永远只是传言。”
他知道有江城会中高层人士参与了齐蝉的买卖。
如果直接针对齐蝉,马上就会引起这些人的强烈敌意。
恐怕许主事为难就为难在这个地方。
以他办案的经验,直着来不行,那就绕着走。
这种花枪,他不仅会,而且耍得很好。
“说得好。”
许主事面露喜色:“我知道你和齐家的关系,也知道你和齐大小姐交情匪浅。就算之后传出些流言蜚语,那也根本不足为惧。因为我相信你,吴会主也信任你。”
李含章微微一怔,忍不住问道:“吴会主提过我?”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大家众口一词,你就能负责这个案子了?最终还不是得吴会主拍板,他不拍板,谁说话都没用。”
许主事道:“我也奇怪,吴会主怎么会知道你。你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李含章不动声色道:“曾经一起喝过茶。”
有一句话没说:就在齐蝉举办的茶会上。
正是那场茶会,齐蝉和风沙商量走私盐。
许主事一听,肉眼可见地肃然起敬,喃喃道:“难怪,难怪是你。”
忽然回神,展颜道:“你就从三河帮查起,一查到底。不要受到别人影响,偏离方向,无论受到什么阻碍,我给你撑腰,就算我撑不住,不是还有那个高主事吗?”
李含章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一时想不明白。
许主事凑近些,低声叮嘱道:“你记住,没事多往她那里跑跑,向她抱怨一下查案遇上的困难。两句话送给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另一句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李含章这下算是听明白了,许主事的意思就是多去麻烦高主事,少来麻烦他。
多把高主事拿来当刀使,少把他拿来当刀使。
心里不禁腹诽,暗忖你刚才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交情,还要我跟你齐心合力。
人却蓦地站直,正儿八经地大声道:“是。”
许主事看他一眼,轻声道:“我骤登高位,不服者众多,上有会主殷殷期盼,下有同僚虎视眈眈,一个个睁大眼睛等着我犯错呢!于夹缝中求存,确实身不由己。”
他这么坦诚,倒让李含章脸都红了。
毕竟两人相交甚久,交情确实很不错。
深感自己没有理解朋友的难处,十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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