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于闽商会馆主院,出门就是中庭,入目所及,十好几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男子峨冠博带,颇有威仪。
女子华冠丽服,亭亭玉立。
虽然个个携刀佩剑,然而像权贵人士多过像江湖中人。
环形廊道上肃立着许多三河帮帮众,大约二三十人,以美貌的妙龄女子居多。
他们明显感受到来者不善,尽管未曾拔出武器,却是肃然以对。
隐隐对中庭形成包围之势。
这些是伏剑精心挑选的高手,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近侍,出身跟纯狐姐妹差不多,都是帮内中高层人士的子女,其家族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忠心无虞。
伏剑的寒脸不知何时变成了笑脸,且是笑脸盈盈,左右行礼道:“诸位江湖前辈,同袍高义莅临,小妹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众人纷纷还礼,言说宫帮主客气。
“申州穷乡僻壤,池浅水浊,从来难栖丹凤,一向不育蛟龙……”
当中老者一手捋须,侧手环比,笑道:“竟遇宫帮主行游到此,诸位与有荣焉,倍感欣悦。欲设宴接风洗尘,为示尊重,相约联袂相邀,望宫帮主一定赏脸。”
伏剑在江湖上人称丹凤帮主,一向以男装示人。
他左一句难栖丹凤,右一句不育蛟龙,分明挤兑。
至于设宴,几天前伏剑到来时,已经参宴见过诸人。
又是行游,又是接风,摆明反话正说,联袂赶人是真。
伏剑听他拽文,心下暗恼,偏偏伸手难打笑脸人,尤其人家还是前辈。
她肚子里实在没有多少墨水,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唇相讥怼回去。
美目缓转,去瞧其他人。主要盯着江城会和荆江会的两名堂主。
两人装作看不见,就是不跟她对上眼神。
他们把本地武胜派的郑老推出来说话,就是想躲在后面,不想出头。
反正法不责众,他们仅是从众,宫天离纵有天大的火气也不能一股脑冲他们来。
其实申州闽商会馆的馆主也在场,不过躲在最后面,这时更不敢冒头。
伏剑看见他了,但是没有盯过去。
三河帮和闽人的关系确实太不一般了。
就算人家明火执仗站到对立面,她都不好当面责怪。
否则帮中的闽人立马乱套,她都没法收场。
顶多事后向马玉颜告状。
郑老见伏剑冷着脸不做声,缓缓道:“宫帮主不肯赏脸?”
伏剑定眸道:“诸位如此盛意拳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郑老肃容道:“贵帮溯着淮水一路向西,顺者昌逆者亡,霸道过头了,颇有魔门风范,在场诸位认真协商之后,方有今日之邀。”
伏剑冷笑起来:“怎么?莫非你们还要降妖伏魔不成?”
“老夫痴长几岁,倚老卖老说几句肺腑之言。”
郑老正色道:“宫帮主正当青春年少,迷途知返,尚可挽回,知错能改,我等自然既往不咎。若是执迷不悟,恐怕误人误己,届时悔之晚矣,我等也无可奈何。”
伏剑硬是被噎得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这才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人家话都是好话,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恶言。
现在更是语重心长,听着好像都是为了你好。
可是胸口的气怎么就是越来越堵呢?
伏剑强压住心头火气,寒声道:“如果我不去赴宴,诸位还要强请不成?”
郑老淡然自若地道:“诸位协商数日,正是为了以策万全,联袂登门相邀,更是表示善意而非歹意。如果宫帮主非要一意孤行,恐惹众怒,于事无补,反遭难堪。”
伏剑冷静下来,凛然道:“亏得郑老能把仗势欺人,以众凌寡,说得这般含蓄委婉,咱们都是混江湖的,别整些文绉绉的,诸位只管划下道来,宫天离接下就是。”
郑老叹气道:“诸位公推老朽为盟主,老朽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发号施令了。”
撮唇吹哨。
哗哗哗,风啸大作。
成片的人影此起彼伏地飞掠墙头,从房上纵跃而下,更从门外纷纷涌入。
一下子把中庭给挤了个满满当当,把廊道给堵了个严严实实,硬是围成了囚笼,把廊道内那二三十名三河帮高手与伏剑硬生生的拿人墙隔开。
一众近侍锵锵拔出刀剑与之对峙,但也仅此而已。
这些人墙可不是空手的肉栏杆,一个个横刀平剑,身手矫捷,明显武功不低。
加上人数众多,真要打起来,他们不太可能冲出去,更有可能是人家打进来。
伏剑不动声色,人也一动不动。
刚才进门禀报的那名清丽少女一下跃到她身前,横剑以待。
赵反真反应慢点,手上也没有武器,只能把手臂展开,紧张兮兮地护住一侧。
郑老捋须微笑道:“宫帮主切莫误会,这仅是为了确保公平公正。来者是客,还请宫帮主随意划道,我等自当一一接下,直到宫帮主心服口服,愿意赴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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