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萱从明玉轩一路出来,绕过回廊自偏门而出,来到丞相府的马厩处,她牵了匹皮毛油亮的白马,一路向着承平候府的方向策马狂奔。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嘉和十一年,二月二十。
付明微裹挟着一身疲惫回了承平侯府,他一路来到了仁和斋。
再过几日就是他的及冠日,付明微看着仁和斋小佛堂明灭的烛火,眸光寂灭。
小佛堂里的那座金身佛像在昏暗的烛光里显露出慈和的光芒,佛堂里门窗紧闭,香炉里的檀香散开了一圈圈烟雾。
付明微在满室的檀香里感到一丝困意,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心神不宁。
地上的蒲团隐约露出凹陷的痕迹,那是被使用过很多次的痕迹,似乎有人常常在此祈福跪坐,付明微跪在蒲团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过分苍白,指骨吐出,像是嶙峋的山石,陡峭冷峻。
佛像庄严而肃穆,在烟雾的缭绕下越发缥缈,似乎有梵音阵阵飘来。
他好像又听见了熟悉的佛珠滚动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慢悠悠地将一串佛珠放在手里捻转。
这声音对他来说熟悉到让人鼻酸,勾起了内心深处的回忆。
承平候老夫人信仰佛道,常年手持珠串,每日都要在佛堂静坐。
付明微小时候很是调皮,有一日他摸到了仁和斋的小佛堂里,躲在门后偷偷瞧着祖母安详地跪坐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眼珠子转了转,跑到了端庄严肃的老夫人身边像模像样地跪坐着,他时不时地抬眼去瞄,却发现老夫人始终肃穆着脸,仿佛看不见他。
小孩一时调皮起来,脆生生地说:“祖母,你为什么要每天都来这儿呢?跪着好累啊。”
老夫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缓缓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嘴角含笑说:“莫要胡说。”
“神佛在上,稚童无心之言,我佛慈悲,想必不会和孩童计较。”她往下深深一拜,回身对小孩说:“出去罢,以后莫要顽闹。”
小男孩吐吐舌头,知道祖母不会生气,也不把对方的叮嘱放在心上,只是欢天喜地拉着祖母的衣袖,一大一小提着灯走入夜色中。
“咳……”付明微睁开眼,喉间溢出咳嗽,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往事历历在目,不过触景伤情。
付明微捏着今早下来的诏令,放在了香案中间,选试结果下来了,他即将入职翰林院编修。
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圣上在殿堂内特意多留了他一会儿,言语间颇加赞许。
年过四旬的帝王一身雍容华贵的龙袍,亲切地唤他“世侄”,追思与他父亲昔日情谊,惋惜一代豪杰的陨落。
付弦暗地里一直在调查那次战役中父亲死亡的原因,那日父亲突然收到消息说有一队突厥兵奇袭,带领了一千名骑兵想要截住突厥人的阴谋,却被四方围困,父亲就这么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