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川从屋里走到院落中,正好看到一位矮胖的妇人在一下下的转动辘轳,把井水摇了上来。
不远处的屋舍,还隔着院墙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是小川啊,再等一下午饭就好了,你别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对了,洛梨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又跑哪疯玩去了,过会你去叫你姐姐回家吃饭。”
站在阳光下的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容是那么的和蔼。
余小川的心被融化,重重的点了点头,小跑着出了家门。
“打劫!”
洛梨站在木桥上,桥下水流淙淙,小女孩扎这一条高耸的马尾,恶狠狠地对着那些刚刚放学,准备回家的学生说道。
“怎么又是你这个疯丫头,要不是看在先生的份上,我们早揍你了!”
胆小的早已经环抱住头蹲下,大胆的准备最后在体面一次。
“那你想怎么样?我爹人好白教你们东西,但是我不一样,我很坏,所以我要收取报酬。”
洛梨拿着木棍点在男孩的胸口,戳的他连连后退。
男孩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余小川不是第一次见过这种场景,在他的睡梦中就曾梦见过洛梨的一生,但没有想到,一觉醒来,梦境成真。
“洛梨姐,你别在欺负其他的小朋友了。”
余小川走上桥,想要把洛梨手中的木棍夺下,却不了被她下意识的反攻。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洛梨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会不自觉的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
洛蒿站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咳嗽一声。
并让那些被洛梨拦下的孩子先行回家,之后就一脸严肃的盯着洛梨。
“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回事?以前你虽然调皮了些,但你从不干这种下作的勾当。”
洛梨看得出这个古板老爹确实是生气了,便嘟囔道:“那你把我卖了给小川娶媳妇吧。”
余小川和洛蒿都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洛梨小小年纪想的这么远。
是啊,家里的收入是有数的,如今多了一个余小川,别说是之后娶媳妇,就是日常吃食,也是问题。
洛蒿不得不考虑,要不要跟村里的人说说,收取一些教育学生的费用。
“这件事等回家再说,我想问问你,你刚才使出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面对洛蒿的问题,洛梨也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刀法,什么叫武学。
“是梦中一个红衣姐姐教给我的。”
“做梦啊,今后不许在学了。女孩子家家的打打杀杀成何体统?再说了,这种没有现实考究的东西,你也不怕把身子练坏。”
面对洛蒿的训斥,洛梨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跟在二人身后的余小川面色越来越怪异,看来不止自己做了奇怪的梦,连洛梨也做了。
往后的日子里,洛梨依旧我行我素,自从私塾提出收费之后,洛蒿被人骂的很惨。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甚至连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也不理解自己,认为是他教唆洛梨欺负人的。
终有一日,那个男人一夜白头,手里整日拿着一把羽扇,穿着破破烂烂的学士服,带着满腹的道理,投了河。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当余小川把收缴过来的鹅卵石送到洛梨手上时,才发现这个威风凛凛的女孩,不在是当年那个站在木桥上,高喊打劫的女匪了。
余小川小心翼翼的把鹅卵石收起来,静静地坐在洛梨身边,悬空的桥下依旧水流淙淙。
只不过当日跟随在女匪身边的小喽喽变成了能在众人非议下,把女孩保护的很完整的大侠。
后来洛梨也终于把父亲留下的书籍看完,也不在练习梦中的武学了,当年野蛮的小丫头,变成了满腹经纶的女学者。
“小川,听人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她特别好,只不过我不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朦胧的月色下,余小川和洛梨围坐在火堆旁,火光下的影子,聚聚散散。
“没关系的,男孩子要自信一些,你不可以,不是还有姐姐呢吗?就算是野鸡,我也会让她变成凤凰。”
余小川眼中似有泪水打转,含糊不清道:“她都苦了半辈子了,没道理后半辈子也要受苦。”
这一路上花开花落,你悄无声息的陪我走过多少年。
花前月下,洛梨的丈夫要去参军了,她把余小川送给她的围巾,围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脖子上。
余小川躲在树后,哭的很厉害,之后他们说的什么,他听不清楚了。
因为爆竹震天响,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洛梨最后没能等到私定终身的人回来,反而嫁给了一个城中有钱的员外。
阿姆死了,在洛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被图谋不轨的村长杀死。
余小川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风光一次,他多想冲向前去把自己心爱的女孩抢到手。
可惜他杀了村长,已经被众人通缉,他是活不了的,自然不愿意带着洛梨一起逃亡,奔向不归路。
轿子内的洛梨自愿带上脚铐,把聘礼都留给了余小川。
这样子,余小川就有钱迎娶他口中那个‘特比好的女孩’了。
余小川不愿在看,上一次,这一次,他仿佛都没有一点长进,始终是那一只躲在暗处,只会喃喃百年好合的败狗。
轰隆——
原本喜庆的敲锣打鼓,变成了一阵阵的惨叫。
接亲队伍在经过泗水桥时,桥塌了。
余小川发了疯一般的奔了出去,被围在岸边的村民发现,他们抓住了这个杀人凶手。
把他的双腿打断。
余小川直挺挺的跪在岸边,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洛蒿,他与跳河之前的装扮一般无二。
后来听人说,泗水河里埋着一尊连菩萨都败在它手的大妖魔。
这个早早逝世的男人,死后又在魔鬼的威压下,替过桥的人们当了一阵子的肉桩子。
可最后他还是不敌妖魔,成为妖魔傀儡,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葬送了性命。
或许男人并不想再去为村民做些什么,他只是死不瞑目,想要死死的守住洛梨出嫁时的必经之路。
这样子,洛梨不仅能顺利出嫁,他也能瞑目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女儿,嫁了不想嫁的人,活的一点都不快乐。
“把这个畜生拉去祠堂!让列位老祖宗治他的罪!”
余小川的后脑被一棍重击,他昏了过去,在余光里根本没有看到洛梨挣扎的样子。
“别人都在为死亡而战栗挣扎,但是姐姐你怎么连动都不动,就这么沉入了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