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号,是六叔出殡的日子,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
方言今天没去送行,他只是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哀乐,方言瞬间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等的灵车路过这条街了。
没有学着陈永仁偷偷的给长官敬个礼,方言只是沉默的看着雨中的灵车缓缓开过了这条街,直至消失在拐弯处。
这世上之人,任你如何风华绝代,也终究逃不过黄土一抔,所以古代帝皇才那么渴望长生,即使雄才大略如秦始皇也不能免俗,而像方言这样的平头老百姓,面对死亡,恐惧也一样是铭刻在骨子里的。
记得方言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他还在上初二,那是四月份一个平静的下午,方言正坐在教室里一脸认真的听老师讲课。
忽然班主任走到了教室门口,说下面有人找他,于是正在讲课的老师立即就把方言打发出了教室。
带着疑惑来到教学楼下的操场,方言看到了三姑家里的二堂兄,这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两家离得虽然不算远,但也不近,一般情况下对方是不可能过来找他的,除非有事,还得是大事。
听完堂兄的话,方言才知道家里的确是出了事,天大的事,他的爷爷快要死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当时方言并未对死亡有什么认识,一是年龄小,二是即使早两年参加过外婆的葬礼,但他跟外婆本就见的不多,两人并无感情,所以并没有感到多么伤心。
但这一次不同,这回是他的亲爷爷,从小到大都是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虽然这个爷爷大多时候都让他感到根本亲近不起来。
因为爷爷吊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又因为多年抽烟,致使喉咙里的浓痰堵塞,说不出话来,家里人都猜测老人最后的时光应该是希望见见亲人,于是赶忙把所有的子女都给叫了回来,方言这个嫡孙子自然是人选之一。
于是方言第一次享受到了逃课的待遇,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带着茫然与几分窃喜跟着堂兄回了家。
方言到家后,看到了他的爷爷,只见平时那个总是佝偻着腰的小老头如今只剩下躺在一块木板铺就的床上哼哼唧唧的气力了,气若游丝。
大堂里都是他熟悉的亲戚,有的陪在奶奶身旁一起掉眼泪,有的则站在父亲那里商量着什么,表情严肃中带着悲伤。
明明是在为了他死后的事忙碌或是“表演”,却没一个人关注快要断气的老头,就像进门的方言一样,显得非常多余。
那一刻的方言还不懂得葬礼有多复杂,又有多少事需要操心,但他感受到了一点,活人忙碌或是“表演”,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为了同样活着的人。
说起来很讽刺,方言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也不敢问,因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好像在办一件天大的事。
爷爷要死了,方言是该伤心的,可他不知怎的,楞是没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