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华结婚不久,老婆程英就怀孕了,为了养家,他不得不振作起来。
恰好这时村委会有个干部想请他重操旧业开厂做布包,他出钱,方建华出技术。
方建华正愁不知道干些什么好,听到这个提议,顿时有些心动,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那就是来料的运输和混混们的勒索。
没想到对方听了顿时大笑,然后告诉方建华,安心搞好生产,这事他来解决。
厂子建立后,方建华出任厂长,招募了一批女工干活,同时因为销路的原因,他还招了一些销售人员。
这时程英的二哥,他的小舅子也跑来想要干销售。
那时候的销售员不比现在,可是一个好活,就跟如今的采购差不多,两面都能有利可图。
所以这个位置的人既要有能力更要有人品,但对方是自己的小舅子,方建华没有办法不答应,即使他知道这人风评不太好。
工厂开工后,老板买了面包车运输来料,混混们也不知是不是打点过了,没来过一次,没有了这些阻碍,厂子发展的很好。
可等到年末,方建华算总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挣钱,还贴了不少。
这倒不是老板亏待他,问题出在他那个小舅子的身上,仗着自己是厂长的小舅子便利用自己销售员的身份从厂里拿货,但从没有拿钱回来,都被他在外面跟人赌博输完了。
小舅子的亏空只能方建华给他补上,这一来一回,他自然一年白忙活。
而家里那边,儿子方言已经出生了,老婆还在坐月子,二老年纪大了,只能干干家务,老爹还是个赌鬼,从来都是伸手跟他要钱,一家子都指望着他挣钱养家。
他这一年白忙活,那就等于全家一年没收入,过年都过不下去。
方建华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可小舅子那人说他也没用,就是个二流子,只要他还是厂长,对方肯定接着拿厂里的货出去卖。
思索了几日,方建华决定放弃这个厂长的位置,外出打工,直接断了小舅子的门路,不能让他再祸祸自己了。
这个决定让后来的方建华无数次的懊悔不已,因为国家经济的飞速发展,做生意才是挣钱的正确方式,打工则是最没有前途的选择。
但当时的方建华看不了那么远,又或者说他被家庭拖累了,只能选择打工养家。
一晃就是二十几年的时间,方建华后来也遇到过几次创业的机会,但他都放弃了,因为这个家不允许他冒险。
……
夜已经深了,可方言还是睡不着,或许是白天睡得多了,又或许是父亲晚间跟他说的那些话。
不管是哪个原因,方言都有些难以入眠,可他此刻的心情很怪,既不想玩游戏,也不想看小说,就愿意这么静静地抽着烟,盯着天花板,大脑放空,发呆。
父亲这个人,无论从那个角度说,都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丈夫,父亲,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为了这个家,他年少时便辍学出门打工,后来私奔也为了家半途而废,再到方言的出生,他再次放弃了厂长的位置出门打工。
你可以说他活的很失败,因为曾经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成功本近在咫尺。
但你又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做到了家里顶梁柱该做的一切。
是不是有了家庭后,都要这样牺牲自己呢,方言想着,心中对于父亲这个词又有了新的认识。
以前他以为父亲是高大的,是无所不能的,可后来长大了,发现他其实很平凡,甚至很多地方不如自己,于是开始不耐烦听他那些所谓的经验之谈,觉得他唠叨,不想理会。
可此刻他把当年曾经听过的故事又拿出来回忆了一下,才发现了很多原来忽略的细节,才真正的懂得了父亲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到底有多沉重。
迷迷糊糊之中方言睡着了,但睡了没多久,他就被人叫醒了,是母亲程英来了。
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半,他心头一热,马上意识到母亲回宾馆后根本没怎么睡。
他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张了张,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母亲没注意到儿子脸色的异样,即便医院的灯光很亮,但这些事她都是做惯的,没觉得有什么。
叫醒儿子让他赶紧洗漱,然后又帮着丈夫起身方便他吃早餐。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方言最终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起身洗漱,如果是以前,他的起床气可是很大的,非跟叫醒他的母亲理论一番不可。
但此刻,当他理解了父亲身上的责任,当他再看母亲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多东西一下子恍然大悟,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他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