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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范府,议政大臣宁完我,正在拜会另一位议政大臣范文程。
这两位都是很早便降清的汉人,不,旗人,一个正红旗,一个镶黄旗。
六十三岁的宁完我,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五十九岁的范文程稍好一点,不过也白发苍苍。
“宪斗,汝怎么看这冯铨弹劾陈之遴一事啊?”宁完我问范文程,他俩年岁已高,挂着个议政大臣的名义,实际上皆在家养老。
“哎,山雨欲来风满楼!国家多事之秋,南北党争又起,着实让人不省心啊!”
范文程一声长叹。
这位范学士,于满清开国定制大有贡献,威望甚高,名列大学士之首。皇太极对其极好,每次商议军国大事,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后来,多铎欺负他,趁其领兵外出,夺其妻妾,淫之。多尔衮假惺惺骂多铎,说范学士为大清立这么大功,汝怎么能抢他的女人呢?罚多铎银一千两赔偿范文程,夺其十五个牛录。范文程吓了一跳,这多铎可是多尔衮亲弟,得罪不起!收了一千两,反退还给多铎五千两。赔了夫人又赔银,是个能忍的。
后来,朝政日变,多尔衮权大逼帝,同僚刚林等皆背主转附多尔衮,顺治帝皇位岌岌可危。他受皇太极厚恩,心中不满。又因多铎夺妻之事,对多尔衮兄弟有怨气。便托疾在家隐居。
风水轮流转,顺治帝亲政。刚林、冯铨、祁充格等大学士,皆因谀媚多尔衮吃了瓜落,唯他因不与多尔衮同流合污,深受器重。
“宪斗,党争一旦开始,便不死不休。吾等能做的便是让其莫牵连太广,为国家保存些元气啊”,宁完我亦是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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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一旦衰落,内部矛盾便会激化,党争激烈,不可避免。
朱亨嘉的北伐,更促进了满清内部的南北党之争。
顺治帝见了冯铨等一大批北党官员弹劾陈之遴的折子,不由得一叹,“物议汹汹啊!”
谕陈之遴曰:“朕没有计较汝以前的过错,而且依然重用,且多次告诫汝,汝也曾向朕表白要谨慎反思自己的言行,最近是否有所改进?”
这是希望陈之遴上疏请罪,好借坡下驴,平息事态。
不料陈之遴做学问可以,玩政治真不行!竟上奏道:“皇上教训微臣,微臣安敢不改。只是臣才疏学浅,罪过多端,不能仰报圣恩”。
这下北党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左都御史魏裔介劾奏道:“当皇上诘问时,不自言其结党之私,力图洗涤,以成善类,而但云才疏学浅不能报,可见其良心已昧”。
给事中王桢也上疏弹劾:“陈之遴系前朝被革职,永不叙用的词臣,其报大清不几年,竟被提升为尚书,又进政府,但其不图报效,面对皇上的呵斥,不思反省,反而于次日遨游灵佑宫,逍遥恣肆,罪不容诛,请皇上加重处分”。
铺天盖地的弹劾,送至了乾清宫。顺治帝叹了口气,忽然自言自语:“不知这陈之遴如今在做甚?”
“皇上,奴婢听说这陈之遴自从被弹劾后,日日在家以泪洗面,说自己身死事小,只恨不能报皇恩于万一”,心腹太监吴良辅一边往暖炉里加了块炭,一边有意无意地插了一嘴。
原来陈之遴倒也不全是政治菜鸟,见北党势大,便暗中贿赂大太监吴良辅以为强援。
吴良辅的这句话,救了陈之遴的命。顺治帝叹了口气:“这陈之遴,还是有学问的呀”,遂下令将其以原官发往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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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越接近衰亡,内斗便越狠。这真是:
大厦将倾无木支,
正是猢狲争权时。
六出飞花好大雪,
笑看青竹变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