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军水师中有五艘荷兰战船,奇威号、纳雪号、嘉勒号、威肯德号、布克号。这五艘船本来都是郑氏奉化府一带荷兰商馆的商船,收了郑梉的厚礼后,多装了几门炮,便成了战舰,替郑氏水师助战。
这五艘船一见不妙,立即挂起了白旗,派人向明军交涉,“我们是商船,被迫卷入海战,现在申请中立离港”。
“何物等流(什么东西)!这帮红毛夷人,刚才还凶得很,现在形势一不妙,便想中立了,呸”,安南水师副将王治国狠狠地朝甲板上吐了口唾沫。
马玄生哈哈一笑,“王副将不必动怒,吾昔年做海盗时,和蛮夷打得交道多咧。这红毛夷人一贯是这个鸟德性,欺怂怕恶。不过,我军的主要目标是安南,不宜和红毛夷再起争端,便放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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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郑楷阵亡,郑根不敢在顺化城下久留,率两万残军,撤至广治府;明军追至广治,又撤至广平府;明军再追至广平,又撤至河静府。
明军再追至河静府,所有人都以为郑根会撤过兰江(大江),据兰江北岸的义安府而守。
不料,郑根居然不肯再退,他环顾众将道:“我屡败,敌屡胜。胜则骄,必不防我,可在此地设伏击之”。
安南国到处都是山,郑根的两万军队,藏于山中,根本瞧不出来,张开罗网,静待明军。
明军没来,来了两万余阮军。
原来,郑军攻下顺化城后俘虏了两万余阮军战俘,关押在城内。明军攻下顺化后,这批阮军战俘便落入了明军手里。
安南巡抚胡执恭见阮军将领阮有镒、阮有进对大明朝十分恭顺,便认真执行光武大帝“扶持安南国内亲明势力”的指示,将这两万余阮军战俘,编入二将军中。二将一下子势力大增,对大明朝更加感恩戴德。
平南将军杨武还欲亲自率军穷追猛打,胡执恭劝道:“大帅,自古穷寇莫追。郑军一向骁勇,之所以在顺化惨败,是因为彼等未料到吾大明会干涉。现在彼等已有了防范,未必好打。不如派阮军前去追击,吾等随后接应。用安南人打安南人,可是陛下的圣意”。
杨武深以为然,当即令亲明的两员阮军将领阮有镒、阮有进担任正、副主将,又令依然忠于阮氏的将领阮福鸣、梅万隆、张文通为先锋,率两万五千阮军追击郑军;自己则率军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缓缓而行。
阮军追到了河静府的群山之中,山路蜿蜒,渐渐地不成阵列,七零八落。
伏于山中的郑根,见机会来了,砍倒山头的消息树,释放攻击信号。
“呜~呜~呜~”
悠扬的牛角号吹响了,郑军从四面八方杀向阮军,将阮军截成一截截。
郑将胡猛率三千五百人、五百头战象当先杀到。
这胡猛,乃是安南王族之后,其先祖胡兴逸是大明朝浙江人氏,迁入安南。另一先祖胡季犛,本是安南陈朝的权臣,后来篡陈建立了胡朝。不料引起了大明的武装干涉,明成派兵入安南,一度将安南变成了大明的一个省。
阮军中亦有两百头战象,见胡猛来得凶猛,阮将张文通急率己方的战象来战猛。
胡猛令驭手驾战象直插阮军阵中,一箭射杀张文通战象上的弓手,跃上张文通的战象,用右肩撞落驭手,左手刀劈杀张文通。
刚刚才二十一岁的郑根,发挥出了名将资质,整场伏击战打得干净利落。亲率两千中军直扑阮有镒的将旗,阮有镒虽是阮氏名将,却完全被打懵了,猝不及防下,被郑根砍倒了帅旗。
帅旗一倒,郑军立即崩溃,若无头苍蝇般四下逃窜。
“哒哒哒”,一匹黄骠马拼命地奔逃,马上有两人,一人用双腿夹马腹驭马,怀里抱着另一人。
“梅将军,吾不成了,放吾下来吧”,怀中人气若游丝地说,背后插着一枝深深的羽箭,却是阮氏忠臣阮福鸣。抱着他的,是阮氏的另一位忠臣梅万隆。
梅万隆放下阮福鸣,“公勿忧,不过小伤耳”。
阮福鸣惨笑,“梅将军何必蒙吾,吾亦是打过仗的”。
梅万隆泪流,“公尚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阮福鸣喘息道:“吾死不足惜,只是担心少贤主年幼,吾广南国国祚堪忧啊!”
梅万隆毅然道:“阮福公放心,末将受先贤主大恩,誓死扶保少贤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听梅万隆如此说,阮福鸣闭上了眼,溘然长逝。
此战,郑军以千余人的代价歼灭了万余阮军,郑氏的青年将领郑根,展现出了名将之资。
“什么,河静府居然有埋伏!”
平南将军杨武闻报大惊,暗暗庆幸自己听了胡执恭的话,没有亲自追击,不然定吃大亏。
他恭恭敬敬地向胡执恭问计:“抚台,下一步我军该怎么办?”
胡执恭微笑,“自然是进军河静府呀,难不成大帅以为那郑根还敢在同样的地点埋伏两次不成?”
杨武率大军扑向河静府,郑军果然已经如胡执恭预料的那样,撤离了河静府,撤到了兰江以北的义安府,依靠兰江天险,阻挡明军。
依杨武的性子,还要一口气打过兰江,却被胡执恭阻住了。
胡执恭对杨武说:“大帅,当务之急是掌控阮氏的广南国,兰江以北之敌便交给定西侯好了。您若是一个人将功劳全立了,予怕定西侯会骂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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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清化府,本是胡朝的西都,也是郑氏起家的地方。
护送郑梉的车队来到了清化城下。
“禀清都王,清化到了”,部下向郑梉禀告,无人回应。
卷起车帘一望,七十七岁的郑梉已经与世长辞,结束了他南征北战的一生。
“王上!”
清化城下一片哭声,安南郑氏的天塌了。
这位传奇式的人物,在位期间,五次南征阮朝,可惜都未能成功,很像汉朝的诸葛亮,五次北伐皆无功而返。
光武大帝闻听老对手郑梉病逝,不由得一声长叹,“彼亦英雄耳!”
作《清都词》曰:
南北交锋尤未息,
戎马一生莫敢欺。
倘使白首老将在,
升龙岂有日月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