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座血腥石台上,身周立着一些形貌丑怪之人,台下还有庞大的人群在号呼伏拜。
“这是哪里?”
他心中一片茫然。
自己本是一个职业拳手,正在八角笼里和卫冕拳王激战,怎么一下就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正迷惑时,脑中突然涌出了大量的记忆,聂伤怔怔的打量着陌生的身体,一脸难以置信之色,“我竟然穿越了!”
他的意识回到了商朝,占据了一个叫伤的古人身躯!
这位十七岁的伤,原是一个叫做‘聂国’的小国方伯之子。其国位于北方边远之地,人口不过万余,半农半牧,其实只是个大一点的部落而已。
聂国受商国之封,同时也要为商国纳贡,还要接受商国征召。
而商国,则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国家。
它地方几千里,人口数百万,战车千乘,甲士十万。不单国力强大,还为众神所佑,垂之不朽。周边方国、部落无不被其奴役。
因商人每年都要向聂国索取大量贡赋和人牲。聂国难以承受,奋起反抗,最终惨遭灭国,聂伤也沦为奴隶,被掳到商都殷邑。
眼下正在进行着商国的大祀仪式,这是商人一年中最重要、最盛大的祭祀活动,要在祭坛上宰杀牲畜和人牲祭祀天帝。而聂伤也是其中一个人牲,此刻正被倒绑双手跪坐在血池边待宰。
祭坛笼罩着蝇云,一丈方圆的血池里溢满了血浆。
献祭过程已经持续大半日了,亲眼目睹了上千头牲畜和数百个人牲被宰杀,可怜这位年轻的聂国世子,从小就性子懦弱,哪堪这般恐怖?竟被活活吓死,空壳才得以被来自后世的灵魂所占据。
“祭!”
正在回忆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聂伤心脏猛跳,扭头看去,只见对面一个披羽衣涂油彩、戴鸟嘴面具的怪人,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祭坛上的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依照前主的记忆,聂伤知道此人乃是主持仪式的巫祝,而他身后的那一小群身穿华丽丝衣的高瘦男女,很可能都是商人王族。
就见那巫祝嘴里念念片刻,突然用骨杖一指,发出夺命咒言:
“伐!”
一个浑身浴血的巨汉立刻提起巨斧,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聂伤左侧,还有一个武士站在右边双手抓紧他的长发,以免人头滚到血池里。
“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吗?”
聂伤瞥了一眼右侧的武士,眼神闪烁着,使劲一咬牙,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地,俯首待戮。
“呼!”
车轮大小的青铜斧带着激荡的破风之声斩了下来,聂伤双目紧闭,似在等死。
“啊!”
眼看斧刃将要临颈,却见他突然一声低喝,脚下骤然发力,向左侧猛蹿。
那抓头发的武士全然没有防备,一下被拽的身子倾斜,向前跨了半步,顶门正好迎在大钺上!
“噗!”
武士脑浆迸裂,一点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在当场。
“!!!”
异变突生,塔顶的商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半晌无人发声,就连喧哗的人群也都静了下来。
“嗷!”
还是巨汉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反手一钺横扫聂伤。
其他人也惊醒了,人群沸腾起来,个个面容扭曲,几个王族发狂一般尖叫:“杀死他!快杀死他!”
聂伤在地上血水里一滚,躲过巨汉的攻击,立刻放声高呼:“一个人牲不能献祭两次!天帝会震怒的!”
“……”
商人闻言又呆滞了,王族们大张着嘴,扑来的武士停住了脚步,就连巨汉也忘记了挥斧,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那鸟面巫祝。
鸟面巫祝也是呆若木鸡,见到众人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一下反应过来。
他急忙张开双臂仰头朝天,嘴里叽里咕噜,身子如抽风一般抖了片刻,然后平静的转身面对众人,语气神圣道:“此人牲之命运,因天而定。彼可献祭,但不是这次,因为天帝已经收到了祭品。”
他看着那个脑袋裂成两瓣的死武士,又道:“商人之血,贵重异常。这位商人贵族,愿以己高贵之血替代低劣异族之血奉献天帝,天帝对此非常满意。”
“……”
一众商人被他说的呆了,都在发愣,不知所措。
鸟面巫祝见状,面露不悦之色,一挥手,不容置疑道:“带他走。”
“继续仪式!”
……
夜色静谧,屠戮不再。已经距离祭坛很远了,血腥的场景还在梦中频繁出现。
一处破旧的草棚里,聂伤悄然坐起,在昏暗里垂首沉思。
正是夜深时,不知时辰,借着灰蒙蒙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类似牛棚的地方。
低矮的夯土墙,叉叉丫丫的糙皮栏杆,满是破洞的茅草顶上垂挂着破蚊帐一样的蛛网,不时可见蚊虫、飞蛾和蝙蝠无声的掠过。
地上又潮又湿,散布着一堆堆霉烂的草叶,草窝里横七竖八的滚着几十个男人,个个都赤`身`果体,满身污垢,发如油毡,肮脏无比。
尽管四面漏风,棚子里依然闷热难耐,充斥着骚味、霉味和粪便臭味,令人窒息。
这里是低贱奴隶存身的圉棚。
自从大祀仪式上侥幸逃得性命之后,聂伤又被一个叫做‘斗耆候’的贵族买走,离开了商都,来到了殷邑东南的‘斗耆国’,成了一个地位最低下的贱奴。
这段时间,他受尽了屈辱虐`待,既无力反抗又无法逃脱,身心饱受煎熬。
看着自己瘦瘦的胳膊,聂伤很是惆怅,“体质太差了,别说与商人士兵搏斗,就是跑都跑不出多远。”